夜晚的锦尊城秋风习习，吹得池沐紧了紧衣服。
因为他出使羌野的功劳，张荟特意命人在城西打扫出一座宅子，作为府邸给他居住。
方才他出了桃苑，就看到一个小厮牵了一匹马，在那等着他。
池沐坐在马上，飞快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捋了一遍。
现在可以确信的是，张荟是为了试探自己是否可用，才搞了这么一顿尴尬的酒席。
他利用郁忠，让自己对郁忠产生反感、提出重返战场、看自己面对郁忠沉不沉得住气、又闹了出美人计，全是为了拉自己入他的伙。
听方才张荟所说的什么“暗桩”，什么“棋局”，显然表示他暗地里筹谋了很久，现在终于到了发挥功效的时候了。
但对于任何一个谋略家或统帅而言，光有暗桩却是不够。
所以张荟需要有人在幕前为他冲锋。
他选中了自己。
从赢得这场宏大的权谋战争游戏的角度而言，池沐觉得张荟这个人深不可测，看着玩世不恭，但按照常规套路，越是这种有亲和力、吊儿郎当的，往往也越是实力强大的。
背靠大树好乘凉，跟着张荟总比自己单打独斗的赢率大的多。
池沐一边思考，一边下了马、穿过宅院，抖了抖身上的秋寒之气，进了堂屋。
池沐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座歇山式单檐三开间古建筑，进了屋子，只见中间是一张古桌和两把椅子，西侧是简陋的卧榻，东侧则是一张书桌，桌上简单地摆着文房四宝。
不论是建筑形制还是屋内摆设，都跟奢华没半点关系，也谈不上漂亮。
池沐往卧榻上一倒，阖起眼睛。
出使羌野后，他的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是个四品。
按理说，四品将军足以开府，府邸形制也肯定比这个强不少。
但张荟还是给了他这座宅院，池沐猜想，除了张荟不想让他在名声臭了的情况下再遭非议，还有可能是对他的又一次试探。
如果他表现出不满，张荟也会认为他不成大器。
噼里啪啦。
“请玩家开启武功指数。”
池沐睁开眼睛，他差点忘了这茬。
即使累得腰酸背痛，他还是用目光点开了那5点指数。
眼前显现出的，分别是内力、轻功、掌法、刀/剑法和骑术。
“内力是武功之本。内力越高，轻功、刀法或剑法、掌法、骑术也越高。”
“轻功对于情报获取、执行任务至关重要。从上房揭瓦到飞檐走壁都属于轻功范围。”
“刀法或剑法任选其一修炼，取决于玩家即将选择什么兵器。为玩家游戏期间最重要的防身、战斗手段。”
“掌法也是防身手段之一。”
“玩家若想开疆拓土、驰骋沙场，则骑术也必不可少。高超的骑术有时可救玩家一命。”
“以上五种武功满格指数皆为20。当玩家各项指数到达10时，为武功中等偏上。当到达15时，为武功顶尖。当到达20时，为绝世高手。”
“玩家完成任务越出色、越高效，则获得的武功指数越多。玩家各项指数越早达到20，完成游戏的可能性越大。”
“请玩家自行分配所得武功指数。”
“完毕。”
池沐盘腿坐起来，思索了片刻，将5个武功指数分配给内力2、轻功2、刀法1。
刚刚分配完，他就感到丹田一阵微热，仿佛有一丝气流在内里耸动，紧接着浑身充满力量，比睡了五天精神都足。
他想试试轻功，于是出了屋，用了用劲，试着原地跳跃了一下。
本该落地的双腿却没有马上落地，池沐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正在不高的半空中。
只是这一眼，便使得他浑身的细胞都沸腾了起来。
“我在飞啊！”池沐呐喊了一声。
他屏住气，左腿收在右腿前，将力量都集中在右腿上，蹬了一脚空气的同时翻了个空中跟斗。
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屋顶上。
池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地面，简直想高喊出来。
但是他终究没有喊出声。
因为张荟此时就站在方才他往上跳跃的地方，正仰着头、抬着脸，一脸玩味地笑着看向他。
“池小将军真是好雅兴。锦尊城夜景还不错吧。”张荟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伸出手拍了拍，眼神亮亮的，却没有讽刺之意，反倒充满了兴趣。
“看来今天尴尬这劲儿是过不去了。”
池沐吐槽了一句，表面却是不痛不痒地顺着张荟的话：“还不错。”
“？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有意思。”张荟没料到池沐竟然接了他的话，笑得前仰后合。
“那个…御史大夫，您大晚上的有事吗？”池沐对张荟来这的目的心知肚明，但还是做了做样子。
“嗯，怎么说呢，有事。还是大事。”张荟捋了捋胡须，笑得像个孩子。他俊朗不改的面上好似永远只有轻松，一点也看不出玉汉快要亡国的事实。
池沐看了一眼离地的高度。
虽然心里有点没底，但总不能在张荟面前露了怯。
他咬咬牙，吸了一口气，跳了下去。
与预想中的沉重不同，身体好似轻了好几倍，轻飘飘地落回了地面。
张荟的眼睛眯了一下，并不吝啬赞许的表情。
“您请进。”池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进了堂屋，张荟脱下斗篷，问道：“这地儿还入池小将军眼吗？”
“还没来得及谢御史大夫。我有个睡觉的地儿就行。”
“不喜奢华，难得。”
“不敢。”
“用不着客气。我也不是兜圈子的人，眼下战局紧急、国家危在旦夕，咱们就开门见山吧。”张荟的神色没怎么变。
这人确实很有魅力，与他谈话，就算是再紧张的人也会不自觉放松。
就这点来说，他儿子张平照比老子可差远了。池沐想。
“池小将军是聪明人，我想我的来意你一定知道了。我就不浪费时间了。”张荟抿了一口小厮送上来的茶水，意味深长。
“…什么意思？”池沐心跳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
“偷听可不是好习惯。”张荟慢悠悠地道。
“这家伙早就知道我在门外偷听他和那美女舞姬的谈话。”池沐惊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要不要做那把明剑？”张荟放下茶杯。
池沐没立刻答话。
“如果做，那么免不得要付出一切。心血、智慧、甚至是身体。要面临随时死亡的危险，而且任务重重、危机四伏。你很可能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当然，也可能胜利永远不会到来。”
“如果不做，就当我今夜没有来。你可以安心地在锦尊城里做个四品将军，娶妻生子，了却残生。哦，你不用在意今天说要上战场的话，郁丞相那儿，我去说。”
“你不用急着给我答案，但是…”张荟伸出一根手指：“我也等不了太久。嗯，确切地说，是玉汉等不了太久。”
…
“你所谓的棋局是什么？你有什么计划？”池沐开了口。
“这要是说，可是说不完的，也是不能说的。不过嘛，你要是加入，就算不知道全部，至少也会知道一部分。”张荟狡黠地挤挤眼睛。
“好啊。我加入。”池沐的声音中气很足。
张荟没料到他答得这么干脆，反而愣了一下，随即笑容却更大了：“你可要想好。一旦做了我玉汉的这把明剑，可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就算是死，也不能回头。”
张荟语调加重，强调了一遍。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回头。”
池沐复述了一遍。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悲壮英雄那味了。
事实是，他这个穿越者的任务就是为玉汉重新夺回天下，怎么看都只能入张荟的棋局，豁出命去取得胜利。
就算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他也得去闯。
“我倒是想呆在这个地，娶老婆抱儿子。可是，这游戏不允许。”池沐又吐槽了一句。
“池小将军，我代表千千万万的玉汉黎民百姓，跪谢你。”张荟说罢，收了笑意，真的径直跪了下去。
“别别，御史大夫，我当不起。”池沐赶紧把他扶起来。
“你当得起。”张荟双手抱拳。
两人回到堂屋椅子上。
“池小将军，我决定上奏天子，以你为将，率军驰援安道城。事不宜迟，后日就出发。”张荟道。
池沐没说话，把羌野内部不和、呼延阔要借燕军之手杀了赫连玉的事告诉了张荟。
张荟喝了口茶，道：“所以你觉得要带军阻止呼延阔？”
他原本是想让池沐带锦尊城里的五千军队和林然汇合，共守安道城。但听了池沐的话，突地觉得战略需要改变。
“没错。我的想法是，与其带兵回安道，不如卖赫连玉一个人情，如果能救下他、让他信任我，感激玉汉，就能彻底拉近与羌野的关系。而赫连玉当政，一定比呼延阔当政对玉汉有利。”池沐头头是道地分析着。
“很好。”张荟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又摸了摸下巴，他做这个决定没有用多长时间，足以见证作为领导者的实力：“就这么办吧。安道城那边我另带一军，亲自去守。小池将军放心去做。”
“那么，玩家第二个任务开启：重返安道城，拉拢赫连玉。任务完成后，将获得武功指数与记忆碎片。”
“这游戏发放任务看来不是死的，而是随着我的思路、以及剧情推动来的啊。”池沐摸出了些门道。
送走张荟后，午夜已经过了。
池沐望了望天上那轮明月。
他即将走上真正的战场。
从穿越以来，他还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战场什么样，想必一定比安道血战后的场景惨烈百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