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老头吃相优雅，先是用牙咬开饺子皮，吸吮里面极少的汤汁，然后小口小口地咬咽饺子，吃了半碗，抬头问平凡，“有蒜吗？”
燕平凡尴尬地笑笑，要是有蒜，或者更好是蒜泥，再加上苍梧国流行的燕县陈醋，滋味绝配，可惜燕平凡没有准备。
青衣老者又吃了几个饺子，碗里还剩两个，突然抬头，幽幽说道，“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已经吃完饺子在一旁接着喝酒的老鸡头抬起眸子，厉声说道，“滚！”
“嗬，老东西，又没跟你要！”青衣老者瞥了一眼老鸡头。
“小平凡，你喝过酒吗？”青衣老者吃完最后一个饺子，吧嗒着嘴回味。
“老大人，我没喝过，我爹说，男孩十五岁之前不能喝酒！不过，我过完除夕，便是十五岁了，我就可以喝两口了！”燕平凡也吃完了饺子，接过老者的碗，准备涮洗。
“是了，燕家的男孩十五岁之前是不能喝酒的！”青衣老者幽幽道，不知是重复平凡的话，还是在回忆！
“小平凡，你有酒壶吗？”等到燕平凡刷碗回来，青衣老者拉过燕平凡，坐在篝火前问道。
“没有，我师父有一个酒葫芦挺好看的！”燕平凡摸了摸小脑袋瓜，有些羞赧地说道，同时，转头看了看老鸡头手里的黑葫芦酒壶。师父全身上下，好像也就这一样东西值些钱。
“小子，一边去，别惦记老子的酒葫芦！”在一旁侧耳的老鸡头没好气地回道，这爷俩有些狼狈为奸。
“小平凡，你想不想要个酒葫芦？”青衣老者谆谆善诱，像极了卖糖葫芦的王小二。
燕平凡有些不知所措，所谓无功不受禄，只是萍水相逢的老神仙要送自己一个酒葫芦，想必不是凡品，礼太重，况且陶先生以前说过，凡世有因果，燕平凡虽然不知道因果为何物，但今天多少有些理解了，但是话又说回来，这老者看着并不像坏人，所谓长者赐，不可辞，小平凡既有些心动，又有些为难！
“小平凡，那是他欠你的，……，嗯，老东西不是吃了你一碗饺子吗？”老鸡头转头对燕平凡说道。
青衣老者看了老鸡头一眼，好像是勾动了什么往事，心神有些黯然，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青色葫芦，看模样像是刚从藤上摘下的新葫芦，青葫芦腰间系着五福钱，钱币也是崭新，末端一个环扣，可以系在平凡腰间。
老者将青葫芦放在燕平凡手里，半晌，青衣老者忽然问道，“小平凡，如果一个人做错了事，你说，别人会原谅他吗？”
燕平凡想了想，陶先生曾经教过一句话，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燕平凡便跟老者说道，“老大人，你是仙家，懂得道理肯定比我多，我先生曾经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认为，只要做错事能够悔改，就是好人的！”
青衣老者嘴角略有颤动，良久忽然大笑，“改之，改之，好人，好人！哈哈哈！”
青衣老者笑声爽朗，也有些悲凉，笑到眼角闪烁泪花，老者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对着老鸡头说道，
“老东西，欠我一顿架嗬！”
“现在打，也不迟！”老鸡头也不起身相送，又喝了一口老酒。
青衣老者不理会老鸡头的挑衅之意，犹自迈步向门外走去。
“小平凡，后会有期啦！”青衣老者也不回头，挥手向燕平凡示意。
“老大人，再见啦！”燕平凡不敢说后会有期，毕竟老神仙跟自己的师父不对付。
青衣老者并未像来时那样穿越时空，老者只是如同一位普通的凡人老头，大踏步走出道观，他要走出道观，出去看看，看看仙人眼中的凡人世界，看那万家烟火，看那柴米油盐，尝那饺子，尝那粗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有则改之嘛！
青衣老者走后，燕平凡走到老鸡头跟前，也不说别的，跟老鸡头要酒，他要装在自己的小酒葫芦里，等到除夕一过，便也要尝尝这酒的滋味。
老鸡头没好气地看了燕平凡一眼，有些心疼地给燕平凡倒了小半壶。
燕平凡讪讪道，“老头子，你也忒小气！”
“臭小子，多了能喝死你！”
燕平凡小心翼翼地盖上葫芦盖子，系在腰间，从角落里找出一个破旧的香炉，放在三清老爷的脚下，恭敬地点上三柱香火，三束烟气袅袅，其中两条幽幽上升，弥散在三清神像间，有一束烟气踟蹰不决，最后旋转弥散在老鸡头身前。
第二天早晨，宣化城内，爆竹声阵阵，燕平凡叫起还在酣睡的老鸡头，让老鸡头在上，燕平凡跪下给老鸡头磕头，口里喃喃说道，“师父，过年好，徒儿燕平凡给您拜年了！”
老鸡头并不习惯这拜年礼，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胡乱地拉起燕平凡，嘴上却说，“哎呀，真是麻烦，麻烦！”
燕平凡嘿嘿一笑，忽然伸出右手，摆在老鸡头身前，“师父，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老鸡头一个趔趄，反应过来后，给了燕平凡一个爆栗，不过，也是有些拉不下脸来，伸手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枚崭新的铜钱，不像是苍梧国的铸造币，扔给了燕平凡。
老鸡头本来觉得这过年倒是有些意思，现在突然又腹诽起来，师弟啊，你这是定的啥规矩，繁琐啊，全不像老道我一样潇洒。
燕平凡看着师父那肉疼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这捡来的师父啥都好，就是穷且抠，燕平凡从怀里也掏出一枚铜钱，是苍梧国的铸币，上面系着红绳，伸到老鸡头的面前，“囔，师父，要跟我一样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老鸡头头大无比！
拜完年后，燕平凡拿出自己的青色酒葫芦，抿着嘴，轻轻地喝了一口，老酒下肚，就像一柄利剑穿肠，刺啦地疼，而且又像一团烈焰，从腹腔处燃烧起来，瞬息火热灼热全身，燕平凡觉得自己就像在洗一个滚烫的热水澡，既难受又享受！
怪不得父亲、陶先生、老鸡头都喜欢喝酒，原来酒是这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