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哐当”一声,门被打开了。
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惊慌失措地走了进来,正是苏婉儿的娘,许昊的丈母娘,刘月娥。
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泪眼婆娑,也不怕扰了女儿的洞房花烛夜,朝苏婉儿哭道:
“婉儿,你爹恶疾发作,怕是要不行了。”
苏婉儿登时脸色煞白,小手揪住许昊的衣袖,急切道:
“夫君,找村里李郎中,你快去找李郎中。”
见是丈母娘,被搅了好事的许昊忙点头,二话不说出了宅子。
此时的村里夜深人静,唯有明月当空。
乡间小道上突现一人影,如风般快速朝村口跑去,惊得某家小院里的大黄狗吠个不停。
根据原主的记忆,许昊很快寻到了李郎中家。
噔噔噔!
李郎中家门被拍得震天响,许昊边拍边大声喊道:
“李郎中,李郎中……”
“来啦,来啦。”
屋内烛火点燃了,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儒雅男子,披着衣衫打开门。
看着站在门外气喘吁吁的壮汉,迟疑地问道:
“这么晚了,何事啊?”
“来不及多说了,快随我去救人。”
许昊便拉起李郎中往外走。
“等等,我还没穿外衫呢,药箱也没拿。”
李郎中甩开许昊的手,便回屋内穿衣,随即又去寻药箱。
“快点啊,人命关天啊。”许昊不停地催促。
“稍等。”说着李郎中朝屋内取了药箱,“走吧,你在前方带……”
话还没说完,李郎中登时双脚离地,“噌”地一下被许昊背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喊,李郎中只觉得“嗖”地一下,整个人都颠簸了起来。
许昊背起李郎中就往家里跑。
……
而另一边,苏家来了不少人。
苏婉儿的两位叔伯听闻自家堂兄快不行了,连夜赶了过来,不为别的,就为她家那十亩良田。
苏婉儿的爹苏守正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木匠,手艺高超精湛。
制作出来的木案可谓是巧夺天工,就连镇上的官老爷都喜爱用他制的木案。
她爹靠着这门手艺攒了不少家底,年纪轻轻的就购置不少田产。
从此苏木匠便成了村里年轻有为的小地主苏老爷,还娶了外村刘秀才的女儿,也就是苏婉儿的娘,刘月娥。
刘月娥长得貌美如花,苏守正对其很是喜爱,不久两人便有了苏婉儿,而后又有了小女儿苏楠儿。
刘月娥本以为日子会和和美美地过下去,再生上个男娃,更是美满了。
却不料有天丈夫却身染怪病,常日卧床不起。
为了给苏守正治病,家里只能卖地,百亩良田如今只剩下十亩。
苏守正自知恶疾缠身,无药可治。
无论妻子刘月娥如何规劝,都不愿意卖那剩下的十亩良田,说是故去后要留给妻女傍身的。
此时,苏宅厢房内。
苏守正躺在床上,虚弱地喘着气,如同漏了气的风箱:
“月娘,我怕是……活不成了。”
他看向妻子刘月娥,以及一旁的大女儿苏婉儿,眼里满是不舍。
他大女儿婉儿刚及笄成了亲,还有他小女儿楠儿才五岁。
这叫他如何放心得下啊。
就在这时,一个五岁模样的小丫头绑着两个冲天羊角辫,睡眼朦胧的模样,揉了揉眼睛走了进来。
“娘。”苏楠儿叫喊了声,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娘,我饿了。”
“楠儿,乖,过来。”
刘月娥将小女儿揽过来,拿着手帕不停地抹眼泪。
看着床上虚弱的丈夫,心如刀绞:
“当家的,你要坚持住,你若是撒手而去,我们娘仨人就活不下去了……”
这话倒是不假。
此时为明朝正德年间,封建礼教严苛,嫁夫从夫,夫死从子。
改嫁,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而刘月娥无子,即使丈夫给她留下遗产,可一旦丈夫死去,他的那些堂兄族亲便蜂拥而上霸占遗产。
这不,她夫君还没咽气呢。
他那两位堂弟此时便在厅中虎视眈眈地等着。
说什么要见大哥最后一面。
呸!
实则就是惦记着她家里的田契。
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苏楠儿一脸委屈,“爹爹,楠儿饿。”
她今天才喝了两碗粥,外加一个窝窝头,小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小丫头不明白,以前娘每天都会给她吃三碗粥的,三个窝窝头的,今日却是减量了。
至于为何如此,是因为刘月娥将家里一半的粮食拿去换了只鸡。
狠心将鸡宰杀了祭祖拜神,用了个鸡腿将那许大牛给哄了过来,而剩下的鸡肉……
说起来,刘月娥便气得牙痒痒的。
许大牛那舅家贪得无厌,收了她家三两银子的聘礼不说,还把剩下的鸡肉全拿走了。
可怜她小女儿,怕是被饿醒的。
“乖,楠儿。”
刘月娥心疼地摸了摸小女儿面黄肌瘦的小脸蛋,“娘明天再给你弄好吃的。”
苏守正躺在床上更是心如刀绞,喘气的声音越发急促。
若不是他这病给拖累的,他妻女,怎会这般的苦。
“怪我……都怪我……”
苏守正痛心疾首,随即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哀叹道:
“我若是走了…也好…也好啊…”
说着,说着,声音越发得小,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了生息。
刘月娥被吓到了,惊慌道:
“老爷,你莫说这话,你若是走了,你让我们娘仨如何活啊?”
说着,泪如雨下。
“爹爹。”苏婉儿跪在床前,脸上挂满了泪珠,如泣如诉:
“你快快好起来,婉儿听您的话,已经成亲了,有了夫君他就可以帮爹爹分忧了,爹爹…”
见娘与姐姐都哭了,原本懵懂的小丫头苏楠儿也哇哇哭了起来。
“爹爹,快好起来,好起来给楠儿买好吃的,呜呜……”
“莫哭……”
苏守正气若游丝,心疼地看着自家两个女儿,还有一旁掩面哭泣的妻子,结结巴巴地开口:
“爹爹……对……对不起你们娘仨人,以后爹爹……再也护不住你们了,婉儿跟楠儿……要听你们娘的话,要孝顺。”
说完,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淌下两行热泪。
此时,苏守正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如果自己死了,独留下一个妻子,还有两个女儿该怎么活。
而那个招进门的女婿许大牛,此时竟看不到踪影,他不由得艰难张口:
“大牛,我的女婿大牛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