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苏海抬脚上楼，旁边的白色襦裙少女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苏杨急忙喊道：“大哥…..”
这一声可比之前的热情多了，苏杨也没办法，囊中羞涩，拿不出银两来。
苏海回头看了一眼，就摇头笑道：
“思远，在这烟霏楼里，投银问路只是手段之一，更高明的手段便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你若是有一样能让姑娘满意，也可上楼。”
“若是俘获芳心，让她自荐枕席也并非没有可能。”
门口站的这些女子，也就是烟霏楼第一楼的侍女，通常是那些不方便做生意，或者受罚的楼中女子来此，负责迎来送往。
苏海并非不知道蝶月房间在哪，这只是规矩，烟霏楼的规矩。
见自己大哥身影渐渐消失，苏杨欲哭无泪。
说好一起来放松的是你，现在撇下自己独自上楼的又是你。
听说这位公子还会作诗，玉雅扬起头，眼底似有渴望。
千金易得，一诗难求。
银子的收益只是暂时的，要是能有首词来抬高自己的名气，那可是名利双收。
玉雅眼珠子转了转，心头一阵火热。
一听说有人要作诗，楼下顿时热闹起来了。
几个好事的公子，喝过几杯酒之后，就高兴的找不到东南西北，听到这件事，就好像找到了乐子，大声嚷嚷道：
“来来来，让我们看看，这穷酸小子能作出什么诗来。”
苏杨在苏府的处境并不好，锦衣玉食和他无关，衣着颇为寒酸，粗布麻衣。
“前几天从北方吹来一阵狂风，我来做一句，北风那个吹，吹走我的鸟。”
一个贵公子手摇折扇，摇头晃脑，吟诵道。
这两句让众人哄堂大笑，前两日就有人当众做诗，想要一亲芳泽，但是最后被烟霏楼的打手赶了出去。
乾京是太元的中心，又恰逢春闱，更是热闹无比。
那些想要见识乾京繁华的才子，烟霏楼是首选，要是能在此留下一段风流韵事，即便没有高中，也算不枉此行。
但此地要价极高，那些囊中羞涩的学子，只能发挥特长，赋诗一首，希望能有女子青睐。
可惜，这些风尘女子早已历经风霜，见识极高，一般人很难入她们的眼。
这也是乾京这些王孙贵胄鄙视嘲笑外地人的好时候。
兜中无钱，胸无点墨，还没一个乾京当地人有看头。
“瞧你那寒酸模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难民，这样吧，只要你能写出一首像样的诗词，本大爷这五两银子就赏你了。”
一位身穿绿色锦衣，手摇折扇的阴柔男子一脸嘲讽，取出五两银子扔在桌上。
“这是大爷我赏你的五两银子。”
“这是本公子赏的十两银子。”
…….
不一会儿，平日里饮酒的四方桌上出现了一小堆，地上还掉了几粒。
碎银子极多，大部分人只是想要看看热闹而已。
屡遭羞辱，苏杨将身边的玉雅推开，眯着眼环视全场，神情中带着不屑，而后歪着脑袋淡淡道：
“你们是认真的吗？”
翠绿色阴柔男子嗤笑道：
“要是你做不出一首让大家满意的诗来，就当众大喊三声，我是废物，给各位爷爷磕头了，磕够七个响头，从这里爬出去。”
阴柔男子的身份现场的大多数人都知道，是梁王侧妃的胞弟，来乾京已经有十年了。
虽无官身，但一般的衙门他可自由来去，地位绝非等闲。
众人议论纷纷。
三楼上，蝶月弹琴的房间里，白飞宇转动手中的酒杯，随口道：
“不去关照关照他，隋川一向跋扈惯了，你这个弟弟可有苦头吃了。”
苏海一脸淡定道：“不经历磨难，羞辱，怎么能成长，当年圣人也曾被骂作是丧家之犬。”
白飞宇摇头失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儒生，你到底是在夸奖他，还是想借隋川恶心他。”
苏海淡淡道：“两天前他醉酒后说过的话，他不认了。”
白飞宇面色一冷，脸上神色变得捉摸不透。
等他们渐渐安静下去，苏杨反问道：
“要是你们输了，怎么办？”
隋文一合折扇，笑道：“我们若是输了，桌上这些银两都归你，烟霏楼你看上哪位姑娘，我能替你包三天。”
苏杨讥笑道：“若我看上的是蝶月姑娘，你也能办妥？”
蝶月，烟霏楼当之无愧的花魁，尤擅音律、舞蹈，据说舞姿有倾城之美誉，可惜，一直无人能有缘一见。
隋川气极反笑：“你还是先应付的了眼前再说吧。”、
蝶月，可是连他都渴望一亲芳泽的女子。
他，一个苏府出来的分支子弟，怎么敢想的。
苏海他看到了，可惜，他叫隋川，姐姐名为隋宁，梁王王妃病逝之后，梁王府的大权在自己姐姐手中。
区区礼部尚书之子，还不够看。
众人议论纷纷，讥讽者甚多。
苏杨神态安静，一堆碎银子，就能让他们如此叫嚣。
这么不对等的赌约，竟然无人质疑，只因为，自己是弱势的一方吧。
忽然，他大笑一声：
“取纸笔来。”
烟霏楼的姑娘为他取来纸笔，他身边的小姑娘玉雅主动为他磨墨。
蝶恋花三个字一出，多数人神情淡淡，有人暗自摇头。
词比诗，需要有更高的押韵与平仄。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众人见了，稍稍皱眉。
联想到他此刻的处境，众人稍稍领会。
他已经明白了此地的危险，心生愁绪，像是看不到明天的希望。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隋川心中冷笑一声，暗道，狗尾巴上竖，装什么大尾巴狼。
但是紧接着，苏杨下笔极快，一气呵成，直接写好了下阙，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病态男子的脸上的冷笑瞬间消失，脸色变得惨白无比，手中折扇遥遥指着苏杨，颤声道：
“你…你…你。”
他是不学无术，但也见多识广，这首词不是他能点评的。
苏杨举起蝶恋花，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高声道：
“诸位以为如何？”
苏杨脸上挂着一丝笑容，心中无比畅快，狠狠的出了口恶气。
“这样的佳作，当世绝无仅有。”
“本以为又是一场笑话，没想到要闹笑话的人变成了笑话。”
“此人有如此诗才，必不是籍籍无名之辈，隋川他这次看走眼了。”
“哎，谁说不是呢，跟着他的那些人，不提也罢。”
……
苏杨见大家已经认可了，随手将蝶恋花倒扣到桌上，让众人心惊胆战，害怕这样的传世佳作毁于一旦。
苏杨淡淡道：“这位公子，如何？”
隋川闻言，折扇轻合，脸色阴沉道：
“小子，你敢和我作对，晚上走夜路可要小心了。”
苏杨眉头一皱，正要反手威胁回去，说大话谁不会啊。
这时，苏海的声音从四楼上传了下来：
“隋公子，不知道思远如何得罪你了，你还要威胁他，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隋川抬头朝上一看，阴阳怪气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宗伯家的公子啊。”
众人窃窃私语，看向苏杨的眼神多了几分敬重。
随后，隋川盯着苏杨道：
“思远？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有个好爹，今晚的事到此为止。”
“我们走。”
说完，隋川率先离开，一大群人跟着他离开了。
苏杨一头雾水，我那爹到死都是一个知府，他的面子比礼部尚书还大？
他们离开后，苏杨看向桌上的那堆银子，面有难色。
他现在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有道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也算是自己靠本事（抄袭）挣回来的。
但是这百两银子，不好拿啊，传出去有损名声，尤其还有那些好事公子哥。
思索了一会儿，苏杨闭着眼睛，无力的挥挥手道：
“这些银子，就送给各位姑娘了。唐突了佳人，是在下失礼了。”
场内众人一愣，那些风尘女子心急手快，一窝蜂似的奔向了那堆银子。
苏杨听着耳畔的争抢声，一句句‘我的’，‘那是我的，’让他心头在滴血啊。
那可都是我的！
罢了！
罢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