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杨的记忆里，苏府中就属这位涟伯的脾气最好，一直与人为善，即便遇到了什么委屈也不会与人争执。
但是今天，他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涟伯，双拳紧握，怒目直视，显然对苏杨不满。
见到这样的目光，苏杨心中狠狠一震，不知为何，有些堵得慌。
他急忙开口道：“涟伯，他是向我索要了，但是我没有答应。”
涟伯一脸郑重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答应他这件事，否则，就是将表小姐推入了火坑。”
苏杨急忙道：“我明白了，涟伯。”
“哎，或许你不愿意听，但我还是要说，白家的人最好离他们远一点。”
涟伯接着叹道。
“七年前，镇国候带着三十万大军出征南下，想要一举解决楚王麾下的二十万血蟒军。”
“就在决战前夕，先锋大将杨无双无故失踪，紧接着，你外公杨玄素无端发疯，神志不清。”
苏杨心中一个咯噔，仗还没打，两个最重要的人先后出了事。
涟伯道：“血蟒军趁夜偷袭，三十万大军就好像纸糊的一样，一个晚上就被杀的干干净净。”
每当说起这段往事，涟伯心中就悲痛无比，总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三十万军士啊，不是三十万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怎么会一败涂地。”
看着老泪纵横的涟伯，苏杨心中也沉重无比，在袖中摸了摸，取出一方锦帕递给了涟伯。
后者看也不看，摸过来就鼻涕眼泪一起抹了上去。
“再后来的事，你也就知道了，佳望关失守，天浴大平原落入南月的手中，三个月内，血蟒军连克七省，朝廷求和，双方签订了《金石之盟》。”
“《金石之盟》？”
这是苏杨第二次听说了，上次是在春闱考场上，南方的败落由此而起。
见苏杨不明白，涟伯语气更加愤怒了，道：
“那群南月的混账东西要求双方共同筑造一个十丈高的阔台来签订盟约。”
“那为何是《金石之盟》，是在一座盛产金子的矿山上签订的吗？”
苏杨问道。
前世的那些两国盟约，无不是以地名来命名的。
涟伯嘴角抽动了几下，道：“阔台长宽各三丈，高十丈，双方各筑一半，南月那边就地取石。”
“而我们……而我们…..”
那方锦帕在涟伯的手中已经被捏成一团，表示他此刻内心悲愤无比，而苏杨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
“我们以七省府库之金筑成高台，事后，高台拆掉，金子就被他们拿走了。”
涟伯闭着眼睛，脖子上青筋暴起，这耻辱至今提起，犹不能心平。
苏杨沉默了，金石盟约原来是这样子的。
对于涟伯说的，他内心深处只有同情，至于其他的，由于对太元没有归属感，很难。
良久，涟伯平复心情，继续道：“当年仅有八人带着你外公逃回了乾京。”
“但是那时，陛下痛心疾首，朝堂诸公问罪，扬言功过不能相抵，要问罪杨家。”
“侯府被抄，封号被夺，白家接手了杨家的一切，包括荣誉地位，白云候现在是一品军候，与当年的镇国候的地位相当。”
“而他当年反对镇国侯领兵南下，与南月血蟒军硬碰硬。你外公兵败之后，他反而接手了南方的防线。”
“所以我才说，表小姐不可能嫁给白飞宇的。”
苏杨傻眼了，这个白飞宇在他面前装的还挺像的，一副情种的样子，非杨曼语不娶，没想到两家背后积怨如此之深。
这样的人，还能两情相悦，自己大哥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关于这场战争，我还有些疑问，三十万对二十万，怎么会？”
苏杨疑惑道，这样的人数优势，怎么会败的这么惨，全军覆没。
涟伯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二十万血蟒军，他们是南月王朝用尽百年积蓄打造成的一支军队，兵器、铠甲都属上乘。”
“重点是，他们掌握有合兵之术，完全就是杀戮机器，三十万对战二十万，还得万分谨慎才行。”
苏杨更加意外了，道：“合兵之术，是战场上的军阵之法吗，一字长蛇阵，关门打狗阵？”
涟伯心情低落，苏杨试着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涟伯笑了笑，脸上皱纹舒展，摇头道：
“你说的那些只是普通的军队的阵法，而血蟒军掌握的合兵之法，传自兵神谷，炼化了大妖的血肉精魄，若有足够强的主阵之人，就能围杀数倍之敌，甚至武道高手落入阵中也绝无幸免。”
对于涟伯知道这些，苏杨一点都不意外。
当年，他可是做过先锋大将，后来因伤退伍，朝廷给他万户侯他都不要，甘愿蜗居在侯府里做个下人。
等等！
能做先锋大将的人绝非庸俗，苏杨似乎记得，军队里的职位不仅与战功有关，还与自身的修为也有关。
“这么说，您也是个武道高手了？”
苏杨声音中带着一丝窃喜，若涟伯是高手，那他的腰杆就又能直起来了，明天就去找白飞宇算账，居然敢用下毒这么卑鄙的手段。
对于莫名其妙中毒，苏杨脑海中已经自动生成了一出为情杀人的大戏。
苏杨什么想法，涟伯一眼就明白了。
他道：“也算不上什么高手，曾经有武道第三境真罡境的修为，不过被人打废了，现在也就手脚勤快些。”
“谁啊，这么缺德，等以后我遇到了，肯定帮你报仇。”
苏杨一脸愤愤不平，这不知名的缺德玩意，竟然敢对涟伯这样勤恳老实的人下手。
涟伯道：“战场相争，各凭本事，这没什么好说的，他废了我的修为，我砍断了他的双腿。”
苏杨暗自咂舌，他没想到看似庄稼汉的涟伯会有这么风光的时候。
来了兴致，涟伯继续道：“你是没看到，当年我一口六十斤重的大刀，要是草原上不熟悉地形，不敢深追，那马哈尔早就被我斩落马下了。”
“是是是，虽不能见，心向往之。”
苏杨连连点头。
哎！
涟伯叹气道：“可惜，当年赫赫有名的侯府，如今只剩下一对年幼的姐弟了，这还是夫人力保的结果。”
杨宁奇怪道：“我娘这么厉害？”
苏杨的声音渐渐拔高，像是不敢相信，又好像为找到了新的大腿而心喜。
在杨宁看来，太元王朝有将近七百年的历史，不至于连第六境都没有吧。
涟伯笑道：“当年夫人美名传遍太元，被誉为四大美人之一，甚至武阳王朝皇子都来求亲，先帝也有意让她入宫。”
“朝堂上有不少旧识，所以才能保下她们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