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叔夜府宅回来，已过寅时。刚进大门，吴恪和李丸早迎上来了。三人匆匆走到内室，李丸一把拉着吴革的手臂说：“三郎怎么这半天才回，外面兵荒马乱，兄弟都担心死了”，吴革看着李丸和吴恪微微泛红的眼圈，笑了笑说道：“没事，那边都打听到了吗？”
“我去了趟桑家瓦肆，找张小哥打听了，丁显仙确实不见了”李丸说道。
“我去了张邦昌宅邸，从小衙内那里拿到了这个”，吴恪说着，从腰间取下了一把金锁，那金锁小巧玲珑，上面有“寿福康宁”四个篆体小字。
“可有伤人？”吴革对弟弟说道，这吴恪历来杀气慎重，做事没有分寸，吴革担心他伤及无辜。
“并不曾”吴恪明显有点不高兴，嘟了一下嘴说道。李丸在他头上抚摸了一下，算是安抚，没想到吴恪并不领情，狠狠地把李丸的手甩开，李丸和吴革相视苦笑。
吴革把在宁德宫发生的事情给两人讲了，最后说道：“现在到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大家暂歇一下养养神，等天亮城门开了后我将去青城探一探虚实，两位贤弟在这里等我消息，如果酉时我没有回来，请李丸兄弟去枢密张公府，听候张公差遣”。
“那我呢？”吴恪连忙问道。
“你就在家里等消息”，吴革说。
“我午时后就去南熏门等候兄长，如果兄长在酉时没有回来，我就出城寻你”，吴恪斩钉截铁的说道。
吴革回到房间合衣躺下，这一夜的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都有点疲倦了，明天还有一场交锋，生死未卜。吴革想到明天就要见到粘罕，不禁睡意全无，思绪一下子飞到了七年前。
那是宣和二年，宋徽宗赵佶和金主完颜阿骨打达成同盟，相约南北夹攻辽国，金攻取辽中京、上京，宋攻取辽燕京。为了便于统一行动，双方约定遣使协商。当时吴革尚在泾原军任统制官，随种相公从西夏前线调往东线，准备攻取辽燕京。那日吴革接到命令随主使官赵良嗣一行出使金国，商量联合进攻的军事安排。那是吴革第一次跟金人打交道。女真人雄浑豪迈的性格给吴革留下了深刻的影响，这与文弱如绵羊的宋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金国停留的七天内，吴革与时任馆伴使的粘罕一见如故。尤其是在一次金人的射弓宴比赛中，吴革表现出明显高人一等的弓马功底，让一向轻视南人武功的粘罕刮目相看。粘罕和吴革以兄弟相称，并相约在灭辽之后要再相聚一较高下。只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如今七年过了，粘罕已成为金国国相，统领两路大军兵临城下，而吴革作为失败的一方任人宰割。
一声悠长的鸡鸣声把吴革从遥远的过去拉回了现实，他猛地从床上跃起，整了整衣冠，将短刀和手弩挂在常服内，走了出去，心中默默念道：粘罕，我来了！
开封府衙梅花堂，堂中正中坐着府尹徐秉哲，左手坐着吏部尚书王时雍，下手是范琼，右手站着的一名官员，前额瘦削，正在那里大声呵斥前面跪着的两个人。“都是废物，平时吆五喝六的，办个差事一来就给我办砸了，一问三不知，我养着你们有什么用！”，此人乃勾当皇城司公事夏栋，原来只是一个勾押官，城破后投靠王时雍一路提拔，直至执掌皇城司，现在急于在恩人面前体现价值。
“你们看清楚了来人长相没？”，范琼有点不耐烦，直接打断夏栋的叫骂后问道。
“回殿帅，事发突然，小人黑暗中不曾看清长相，只是那人动作极其迅速，小人差一点就被他抓住”其中一人说道。
“你刚才说后背中了弩箭，箭呢？”
跪着的一人缓缓取出一支短箭，约莫一寸半长，做工精细，“还好小人身着皮甲，那厮相距较远，未曾透甲”。
“这是手弩，边军用的东西，怎么会在这京城？”范琼拿起短箭，出示给徐秉哲和王时雍看。
“你能确定那道观中的人是太上？” 王时雍问范琼。
“不敢确定，那人一身小道士打扮，但是看上去气度不凡”，范琼一边回忆一边说。
“说起来我想起一件事”，王时雍接过话说道，“当日送皇太子出城去金元帅府，有人找到孙相公，说可以找个年纪相若的百姓人家孩子假扮太子上车，将真太子藏匿起来，然后待车驾出朱雀门后，找一些士兵假扮百姓装作想截留太子，乘机把孩子摔死在车下，再把孩子的尸体交给金人，就说太子死了。”
“还有这等事”，真是狂妄至极，夏栋说道。
“这么说，那天我送出城的太上，还可能有假”，范琼一想到是他亲手把太上皇一行交给金人，不禁一阵后怕。
“我看这样”，一直没有说话的徐秉哲说道，“等一早我派一队开封府差丁去宁德宫，明面上是搜查金人索要的金银财物，暗地里寻找那人，不管真假先带过来一验便知”。
“此事不宜声张，尤其是对金人那边，更是不能透露半点风声，我差四个可靠的人混在差丁中拿人”，范琼强调道。
“你们的嘴都给我闭紧了，如果从你们嘴里透露半点消息，我定教你们全家老小一个不留”，夏栋恶狠狠地对跪着的两个人说道。
天才刚刚亮，一队开封府差役急匆匆的冲进宁德宫，其中四人直奔三清殿而去，却扑了个空，大殿早已人去楼空。四人急忙回到开封府回报。
“果然有问题”，范琼显得六神无主坐立不安。
“范老弟稍安勿躁，为今之计只需守住内城城门，然后全城挨户搜捕，我就不信他能长翅膀不成”徐秉哲说道。
“把开封府、皇城司和殿帅府的人全部派出去，表面上仍然是索查金银和宗室人等，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人找出来”，王时雍说。
“还有这个”，范琼拿出一把手弩，拉了拉绷紧的弓弦说道，“这个是我的人在三清殿内找到的，这个手弩明显是改装过的，据我所知种家军喜欢用这个”。
“那我就从这个展开调查”，夏栋赶紧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