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个梦吗？”
河滩的吴虑猛然睁开了双眼，借着月光，举起泡得发白的双手仔细瞧了瞧，完好无损，不禁松了一口气。
耳畔是“哗哗”的水流声，隆冬的河水刺骨的寒，吴虑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嘶——好痛！“
“被刀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剧烈的疼痛感让吴虑冷汗炸裂，低头望去，腰腹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处触目惊心的刀伤。
顾不得其他，吴虑捂住伤口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将外套拉扯下来，将伤口捆扎好。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这身衣服根本不是他的！
出来夜跑时，吴虑清楚地记得自己是穿着一身运动装出门的，而现在的穿着却是牛仔裤加上黑色风衣。
“这年头的变态还真不少，趁我昏迷居然强换了我一身行头。可惜了我刚买的那双阿弟运动鞋。”吴虑忍不住骂道。
吴虑从裤兜掏出手机，没有意外的，手机也被掉包了。
吴虑又好气又好笑，这贼倒是有职业操守了，偷哪样换哪样，居然还换了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值得高兴的是，手机尽管泡在了水里却没有坏，依然可以正常使用。
滑动屏幕，映入眼帘的是个美女屏保，吴虑常刷抖音，知道这是那个号称纯欲天花板的大网红“悲伤的玉米”，是个男人都喜欢，他也不例外。
“19点30分。看来只能挂急诊了。”看着手机屏显示的时间，吴虑喃喃道。
他必须去医院，现在的他脑袋昏沉，浑身无力，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拖久了恐怕会死。
收起手机时，透明壳套背后夹杂的一张身份证引起了他的注意。吴虑笑了。
“这个蠢贼，偷梁换柱的时候居然落下了自己的身份证。这下找你可就太简单了。”
抽出身份证眯眼瞧了下，不由皱起了眉头。
“嗯？跟我同名，户籍也是宣宁人氏？”
说罢又数了数身份证号码。
“19910715？连生日都是一样，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看着证件上头发略显凌乱的青年头像，吴虑有些不淡定了。
鬼使神差的，吴虑低头看向水面。
在月光的映照下，粼粼波光中，一个身材消瘦，黄发凌乱的忧郁青年若隐若现。
吴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他认得，这个青年就是在九曲公园被歹徒追杀，然后自己见义勇为帮助的那个。
“怎，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他？我在哪儿？那我是谁？！”
巨大的冲击如同一柄巨锤击打在了吴虑的头上，他被眼前的诡异震惊的耳鸣目眩。
从看清水中的倒影时，一连串零碎信息接踵而来：
“我是吴虑。”
“我是一个无业游荡的混混。”
“我没有父母，奶奶将我一手带大。”
“我读完高中就混社会了。”
“我是没有希望的……”
……
吴虑一时间只觉得头疼欲裂，扑倒在地上，刀伤牵扯的剧痛让他蜷缩成一只虾米。
肉体的折磨无关痛痒，眼前的现实才让他痛不欲生。
他宁愿还在那场诡谲的梦中沉沦，就算再恐怖凶险，起码他还是他自己。
“啊，啊！为什么会这样，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才是吴虑…”
“我有很好的原生家庭。我是一个物理老师…”
“我有体面的工作；我有相爱的恋人…”
吴虑像鸵鸟一样用力把头抵进河滩的砂石中，粗糙的砂石将他的额头硌得血流满面。
“呼哧，呼哧…”
清晰的疼痛却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如同搁浅的鱼一般大口喘着粗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平息了下来。
吴虑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生机在流逝，终究是理性战胜了情绪，他清楚这么拖不是办法。
“不行，我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找回自己。”吴虑喃喃道。
调整好心态，吴虑踉跄着爬到水边，掬水洗净了脸上的血污，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然后凭感觉循着大路走去。
沙滩距离河坝一里不到，沿途都是丛生的杂草，吴虑顶着荆棘深一步浅一步地艰难开路，行了大概10分钟，终于在河坝的半腰看到了隐隐火光。
空气中传来阵阵草纸烧灼的烟味儿，这味道他并不反感，甚至有些好闻。
走近才发现，三三两两的人正在烧着黄表，纸钱。
南方的习俗大抵相同，沿河的农村地区习惯将先人的坟茔修筑在河坝的一侧，吴虑的老家宣宁就是这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捏亮手机屏幕，吴虑才注意到，原来今天是冬至，难怪这么多人在祭奠逝者。
穿行在坟茔间，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吴虑并没有感到害怕。
在他理解看来，一切的物质都可以用能量守恒解释得清，就算是阿飘也无外乎是另一种形态的能量体。
祭奠的人神色怪异的打量着这个面色苍白的邋遢青年，大晚上的在坟山乱逛，准是脑子有毛病。
一个大妈好心提醒道：“小伙子，我看你也不像烧纸的，赶紧回家，乱逛容易招东西。”
吴虑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唉，我正准备回去的。”
看着大妈祭奠的坟茔，墓碑的照片上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人，惋惜道：“年纪轻轻就去了，怪可惜的。”
大妈眼圈红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年轻人就是不听老人言，熬夜打游戏玩手机，结果就猝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疼死妈妈了！”
吴虑点了点头，注视了一会那个年轻人的遗照，旁边居然写有一行喜感小字：求复活卷一张。没有就算了。
“呵…嘶——”刚想笑的吴虑左眼莫名地一阵抽痛，眼眶中弥漫着幽幽绿光，连忙伸手捂住了眼睛。
“吴虑，吴虑。”
“谁喊我？”吴虑抬头警觉了起来。
“这里，看这里，我是照片。”
吴虑惊讶的发现照片上的年轻人正咧嘴跟他打着招呼。
“尼玛，已经出现幻觉了吗，看来真的要走了！”吴虑只当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急忙要走。
“我是在和你说话，别走，帮我一下。”
吴虑停下了脚步，心里暗骂道：“这该死的正义感。”
“什么事？”吴虑不耐烦地侧脸问道。
一旁的大妈害怕地问道：“小伙子，你在跟谁说话，你可别吓我啊！”
吴虑摆了摆手：“你等等，你儿子好像在跟我提要求。”
大妈不乐意了，面带怒气道：“年纪轻轻不学好，拿逝者开涮，你有教养吗？”
吴虑一听，也来了火气，自己堂堂人民教师被人说成没教养，这哪能受得了？
压住火气道：“得，我真是脑子有问题多管闲事，对不起您嘞。”
说罢掉头就走。
照片上的青年急了，连忙喊道：“让我妈多烧黄表少烧钱，这几年冥钱面额越来越大，通货膨胀得厉害，黄表才是硬通货！”
“对了，让她把我床底下那套任天堂也给我烧来，这里无聊透了。拜托了！”
吴虑略有迟疑，转述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不由放缓了脚步，扭头道：
“不管你信不信，你儿子说了，叫你多烧黄表少烧钱。”
“对了，他让你把床底下那套任天堂也一并烧给他。再见了您嘞。”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可不想两度被人当成精神病。
大妈无比惊讶地看着吴虑远去的背影，口中无意识地低语道：“哎，哎。妈妈这就回去给你找来。”
“谢谢你……”
一道微弱的意识传来，而后消失不见。
“举手之劳。”吴虑下意识地回道，不禁又苦笑了起来。
自己的遭遇匪夷所思，精神似乎还出现了问题，居然煞有其事地和一张照片做了交流，并且还为他传达了需求。
这时，冥冥之中一股清凉的意识反哺回来，吴虑头脑瞬间觉得清醒了不少。
走到大马路上，吴虑招手拦着出租车，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带他。
司机们看着这个浑身湿透的黄发青年以及腰腹隐隐渗出的血渍，都不愿招惹麻烦，不由自主地纷纷避开。
片刻过后。
吴虑叹了口气，同样是吴虑，这具身体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再拖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死啊。
于是掏出手机，锁屏密码正是他的生日，之前的记忆灌输，一些零碎的基本信息他已经了然。
“喂，120吗，我被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