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寒焰继续溜达，发现离家不远有一处无人修缮的四角高楼。
顺着旋梯爬到顶层，悬在楼顶的铜钟就足有两米高。
寒焰坐在横梁上俯瞰夜景，周遭寂静无人，各府院闪着零星灯火。
寒焰站起来眺望远处的皇宫。
“带不走的就留下。”
掏出铁面具随手掷了出去，飞盘转着圈儿消失在夜色中。
……
王府后门。
一身酒气的陆枫被小厮扶下马车，刚站稳莫名被高空坠物砸中头。
身边提灯小厮大惊，赶紧一左一右护住他。
陆枫握着拐杖把其中一人挡开，指了个方向。
小厮立即授意小跑过去，替陆枫捡起掉地上的面具承到他面前。
“呵，有意思。”
……
隔天清早。
“太子殿下，陆枫殿下求见。”
“又不是初一、十五，早会前，他进宫来干嘛？让他去北书房等。”
见太子陆政睡眼惺忪地坐在床边尚在醒神，表情实属不耐烦，进来禀报的小太监急忙告退。
昔日兄弟手足之情，如今早已不复当年……
陆枫在北书房环顾四周，室内陈设忆如往昔。
【敏而好学·好谋善断】
他背手久立与正厅，凝视着当今皇帝陆幽当年亲书匾额。
……
陆政起身举起双臂，两个侍女即刻为他更衣，其中一个衣着单薄，长相比一般侍女清秀些，跪在太子脚下为他整理衣摆。
太子即将大婚，皇后提前一年便在宫中精选了几名陪寝侍女，换到东宫轮流为太子分忧。
陆政用过早饭，隔了半个多时辰才起身去见他那位久候多时的弟弟。
“臣弟拜见太子殿下。”
“久等了，你腿脚不便，赶紧坐下说话，怎么今日有闲情来东宫？”
陆枫等太子落座后，方才坐下。
宫人立马奉上热茶。
太子靠坐在条案后，表面和善内心轻蔑地打量陆枫。
“这些年，皇兄替父皇分忧，尽知天下事，特来请教。臣弟昨夜回府时曾遭人偷袭……”
陆政闻之色变，直起身，稍显担忧，实则心中大喜，竟有人比自己还迫不及待想弄死他？
“竟有此事？你可有受伤？我让人请太医给你好好看看。”
“多谢皇兄关心，臣弟无碍，当时并未看清何人偷袭，但是捡到了这个……皇兄请过目。”
陆枫拿起手边的铁面具，双手呈上。
太子陆政接过面具端详片刻，言道： “一个铁面具，何意？”
“臣弟不敢妄断，此番试探，若为潜伏于北都城的暗探所为……皇兄和各位大臣或许见多识广能查出此面具的来历。”
陆政听后并不在意，随之敷衍。
“你把这东西先放我这吧，去极北整顿牧民造乱的裴将军这一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让他看看。对了，你府上离裴府也不远，回头我想着让将军调一队人过去保护你，省的你担惊受怕。”
陆枫谢恩后，陆政见他还不主动辞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心中愈加不耐烦。
“对了，时候不早了，接下来早会，龚太师……哦不，老师与我有国事相商，不便多留你了，省的让父皇知道你擅自进宫，又要迁怒于你，听闻近年你身体一向欠佳，回府好好休养吧。”
陆枫拜别太子后，一瘸一拐地独自走向东宫正门。
正好迎面遇上龚太师，进而后退两步，停在一侧，给昔日老师让路。
东宫易主后，在宫中遇见龚太师的次数寥寥无几。
“老臣拜见王爷。”
“龚太师免礼……”
陆枫有些无奈，两人回归君臣关系，即便龚老太师德高望重，依旧固执的遵循礼数跪拜。
当年二人是师生关系，见面比如今自如的多……
目送龚太师远去后，陆枫驻足良久。
“殿下，咱们是直接出宫还是？”
侍从任恒等候在东宫正殿后方北门处，见陆枫跨出门槛却迟迟不动，只好迎了上去。
陆枫用拐杖指了个方向，跟出宫的路相反。
无忧宫后宫守门处，两个小太监刚从温室换到室外宫门岗。
值岗之处立于风口位置，寒风一阵接一阵不断往宫口灌，袭来时如利刃割脸，两人冻得把手揣在袖口里，哈腰、低头，眯着眼试图用帽子挡风。
陆枫行至门口，小太监顺着靴子往上瞅。
“王爷！”
两个小太监并排跪下，正好堵在门口。
“求小王爷开恩，别让奴婢们难做……”
寒冬腊月，后宫那棵枫树只剩枯枝冒出宫墙，每年秋天那叶片红的像火焰从宫墙窜出来随风摇曳。
“放心，你们起来吧，我就是站这儿看看。”
小太监依然跪着回话。
“是，奴婢妄言了，请王爷赎罪。”
朔风卷着陆枫的思念飘到他脚下，他把拐杖交给任恒，亲自捡了几片枯叶捏在手里欣赏。
任恒搀扶着陆枫站起来，朝来时的路返回。
小太监齐声：“奴婢恭送王爷。”
两个小太监这才敢站起来，掸掸膝上的灰，继续哆哆嗦嗦地值岗顺带闲聊天。
“诶你说，咱小王爷真是个孝子啊。”
“可说呢，这么多年了，只能睹物思人。放眼整个北都城，尚未婚配且无人在意的王公贵戚独他一份。”
“要是没出那档子事儿，迎娶裴家那位太子妃的该是咱们小王爷……”
陆枫漫步在皇城，摆弄手中枫叶。
叶片脱落失水后，干枯脆败，被他揉在手心里碾个细碎，一松手便被劲风卷着瞬时飞散。
……
裴府那边。
寒焰后半夜才归，天刚见亮，便被小霜叫醒。
“寒姑娘快醒醒，刚刚夫人那边派人通报，咱们今天得跟着大小姐进宫。宫里的马车说话功夫就来府上接了。”
“我才刚进府一天，这就入宫了？催命啊？又要打包行李？”
说完寒焰靠坐在床头打哈欠。
“姑娘放心，今天是入宫验身，听说就是走个流程，凡事女子进宫都要过这一关。”
“早饭呢，不吃早饭就去？”
“厨房给姑娘熬了粥，我这就去端过来……”
寒焰把小霜叫住，“又是粥！算了，我宁可饿着。”
皇宫东门，胡芳一早带着两个小宫女等在门口接人。
无聊时，两个小宫女交头接耳叽叽喳喳，从饭食茶点、各宫琐事，一直聊到她们即将接待的主角。
“听说准太子妃和她妹妹今天一起来？”
“未来太子妃咱们有幸见过，不知道她家这位二小姐生的如何，如果也是个绝色美人，你说会不会一起被咱们太子爷收了做侧妃？”
“你们两个，当差管不住自己的嘴，要不我替你们管？”
胡芳回头瞪了她们一眼，两个小丫头立马低头噤声。
远处，内侍省派出去接裴家小姐的马车在东门口停稳。
东门的马厩里还停着一辆马车，寒焰对旁边喂马的小厮有印象。
“奴婢胡芳参见裴小姐，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没少念着您、盼着您，二小姐由奴婢带过去验身即可。”
裴凤儿听胡芳这么说，脸上得意的很。
“小燕，皇后娘娘那边开罪不得，那姐姐就不陪你了。约莫一个时辰后咱们还在这儿碰面。”
临走前不忘假意拜托胡芳，“我妹妹第一次进宫，从小养在外地生性怯懦，请姑姑多加照拂。”
胡芳身后其中一个宫女，给裴凤儿引路往皇后宫里去。
寒焰巴不得和这个塑料姐姐分开，省的她一天到晚用鼻孔看人。
明明一路上傲娇地一个屁都不放，下车见了旁人竟然这么多话。
胡芳在最前领路，寒焰、小霜和小宫女依次在后，排成一列往皇宫西边的筚缕宫走。
这条宫道贯穿东西门，是整个皇宫唯二宽的路，它把整个皇宫南北一切为二。
队伍最前的胡芳和小宫女依次停下。
初入皇宫，寒焰难掩好奇像游客一样东张西望，光顾着欣赏沿途雕梁画栋，险些撞到了前面的小宫女，幸亏小霜在后面拉了她一把。
“奴婢参见王爷。”
陆枫点头示意，与四个宫人走了个对脸，除了寒焰其余三人均低头屈膝见礼。
“低头……”小宫女和小霜同时提醒中间的寒焰，可惜晚了。
不期而遇，四目相接不出1秒。
寒焰当然还记得这个身残脸赞的卑微王爷。
虽然对方并没有停下找不痛快，可胡芳由此及彼，让寒焰和小宫女调换位置，念了一路奴婢见主子的规矩。
在宫外尚有将军府名望撑腰，进了宫到尊卑有别了，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