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知真敢杀锦衣卫？”陈不语固然害怕，还是不信对方敢杀锦衣卫。
既无战事，又没恩仇，对方除非犯病才会不计后果的杀人。
陈千户微微摇头，指着陈不语的脑门斥责：“厂东行省本就特殊，只要他想，你必死无疑。”
“以什么罪名？冲撞上司吗？”陈不语不服。
“没有罪名，杀就杀了，推给海盗，倭寇，哪个不行？”
“围观的百姓那么多，他们怎么敢？”
“呵呵，百姓？敢杀锦衣卫的人会在乎十个八个百姓的性命？再说了，既然海盗敢到岸上杀人，杀几十个百姓很正常吧？”
说的有道理。
陈不语的记忆中，锦衣卫也做过类似的事。
听着堂兄的分析，陈不语才觉得有些后怕。
刚才孙同知如果想，确实能杀他，也敢杀他。
至于对方为什么没杀他，陈不语没搞明白。
“今天，多谢大哥。”
陈千户微微一笑，对自己的堂弟的表现越来越满意了。
“她是奸细？”
“不是，她是我朋友。”
陈千户饶有兴趣的盯着林婉看了一会，低声问张苍：“说实话，她是不是我未来的弟妹？”
张苍脸色一窒，尴尬的看了一圈。
“可能是，可能不是。”
“那就行！”
升高语调继续说“对了，你们别在这待着，卫所的人保不齐杀一个回马枪。我刚请了公文打算去抓人，没空跟你们闲聊，后会有期。”
“陈头一路顺风”张苍毕恭毕敬的道别。
林婉虽然讨厌锦衣卫，却还是有些感激的朝陈千户点了点头，以示感谢。
陈不语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看着陈不语严肃的表情，陈千户以为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情报。
看左右没人，小心翼翼的打开。
不看还好，看到纸上的内容，他的脸色由黑转红，由红转青，最后变成铁青。
“什么意思？”他没好气的问。
张苍不知道纸上写的什么，瞄向陈不语，希望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答案。
陈不语根本没和他互动。
“前日我不是借了你五十两银子吗，这是补的借条。”
陈千户松了口气以为是堂弟又向自己借钱。
等他仔细看欠条时，发觉有些不对。
“上次借了五十两银子，怎么欠条上写的一百两？”
“难道是利息？”他自言自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千户否定了自己的答案。
陈不语满脸堆笑，用衣袖将陈千户靴子上的土轻轻擦拭掉，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除了借钱，什么都可以”陈千户没好气的回答。
“别介大哥，我们哥几个都拿你当自己人，自己人有困难，哪有不帮的道理”说着，他拽了一把张苍，示意他讨好陈千户。
“是啊陈头，我们都把您当恩人。”
张苍的话说的不错，他们没少跟陈不语借钱，陈不语没少向陈千户借钱。
换句话说，他们借钱的目标是陈千户。
把他当恩人，也说得过去。
“你怎么会缺钱呢？”陈千户有些纳闷。
陈不语嘿嘿一笑，欲言又止，琢磨片刻后诚实的说道：“开销大，挣的少，又不屑于敲诈老百姓，所以只能向大哥借钱了。”
陈千户很无语。
“合着你们是借我的钱补贴自己亏空呗？”
“我打借条了，没说不还钱。”
不说借条还好，说道借条陈千户更生气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使劲往马背上一甩，怒道：“不语啊，不语，我的亲弟弟。一开始说一年，一年之后又一年，一年之后还是一年，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我借给你多少钱吗？一千两！我三年都挣不了一千两。”
说到最后，陈千户的眼眶竟然有些湿润，太坑了。
这么坑的堂弟，他第一遇到。
幸好只有一个这样的堂弟，否则不堪想像。
张苍第一次见陈不语如此动情，等他情绪稳了稳，小声问道：“陈头，你的钱是从哪来的？感觉你从来不缺钱的样子。”
“你以为我敢向家里要钱？我家老爷子不得打死我！”
“收的贿赂？”张苍眼光闪烁，试探性的问。
“放屁，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我收受贿赂了？”
“那您哪来的钱？”
“向镇抚使大人借的。”
“噗嗤”听到陈千户这么说，陈不语，张苍以及林婉都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我说陈头不缺钱呢，原来是镇抚使大人在补贴您的亏空。”
“我也打借条了”陈千户补充道。
“哈哈哈，笑死我了”林婉实在憋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后面二三十个锦衣卫再也憋不住，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一向严肃的千户大人，竟然如此可爱。
看着他们笑，陈千户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他们之间借钱早已不是秘密。
官场一直是下属向上司行贿。
锦衣卫反其道而行之，下属向上司借钱。
搞情报最缺钱。
还要养家糊口，所以借钱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行了，钱我手头倒是有，你说说借钱干什么，吃肉喝酒睡姑娘我可不借，老子紧衣缩食的，你们也不能逍遥自在。”
陈不语见说到正题，一脸神秘的搓了搓手。
他从摊位上拿起一把短枪，递到陈千户手中。
陈千户吃过见过的主，看了眼火枪，发现不对劲。
这把手铳没有点火装置。
一般的火枪要么火绳枪，点火后发射。
另一种是火石枪，扣动扳机后火石击打在火门边上，敲击产生的火星点燃火药。
这把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这是什么玩意？哄孩子用的？”
陈不语正打算解释，林婉不乐意了。
她不说话，拿起火枪对着远处的灯笼就是一枪。
砰的一声，灯笼应声碎裂。
没有火药引燃的痕迹，弹丸就被发射了出去。
“有点意思”陈千户顿时来兴趣，拿过枪开始摆弄。
“还有弹药吗？让我试试”他满怀期待的看着林婉。
林婉摇头，并且朝陈千户伸出了纤纤玉手。
“什么意思？”陈千户不懂。
“赔钱。”
“赔钱？什么钱？”
“弹药钱，一个弹药一两银子。”
陈千户有些懵，看向自己的堂弟，以为他们是一伙的骗自己钱。
陈不语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辜。
“你开的火，我凭什么给钱？”陈千户有些郁闷。
“你兄弟递给你的，你不会用，我给你示范怎么用，这笔账算在你身上还是算在你兄弟身上，有什么区别吗？”
陈千户看着马背上厚厚的信封，觉得没什么区别。
陈不语没钱，有钱也是向他借的钱。
“先不说这笔钱算在谁身上合适，一两银子什么情况？一个弹药一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我家就是这个价，用了就得给钱。”
“你要是不给，我就去锦衣卫衙门闹事。
陈千户顿感头大。
他还有正经事要做，哪有时间在这里闲聊。
收起陈不语的借条，从怀里甩出一张纸，一把夺走火枪，带着侍卫一阵风似的跑了。
“找陈不语要钱”他临走前扔下一句话。
陈千户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陈不语反应过来时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