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过婚。”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万希措手不及，她脑袋有点宕机，你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结过婚，十一年前，只维持了不到一年。”计卿尧平静地说。
万希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你既然这么聪明，所以我不如最开始就跟你坦白，毕竟我们在——”他顿了顿，然后一字一顿说，“相、亲。”
计卿尧绞着手，看着面前的人脸越来越红，心情无比愉悦。
他的确是故意的。
他本身不是这么恶趣味的人，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得意的摇着尾巴的家伙，他实在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万希忍不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眼前人。
面前的男人摊开手，一脸真诚，原本好看的桃花眼也藏着几分狡黠。
这人一点儿亏也不吃，诚心膈应人。
她真是看走眼了，什么桃花眼，这分明是一双狐狸眼！这就是一只笑容满分的老狐狸！
相亲？好啊，来啊，互相伤害啊！
·
“请问计先生，年龄是？”
“34。”
“噢，那不小了。工作？”
“金融分析师。比万小姐虚长五六岁，代沟也不算太大。”
“……你工作应该挺忙吧，没什么时间陪家人可以理解。”
“有时比较忙，但我的工作偏弹性，可以自由支配。倒是万小姐，听说你是个女强人……”
谁女强人？！你全小区都女强人！
万希差点脱口而出，眼前人却一脸真挚。
这哪是相亲？！这分明是竞技比赛！
完败！才两回合就完败！
失算失算！叫这老狐狸又占了上风！
“开玩笑别介意，因为你进来的时候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计卿尧温和道，“现在看起来好些了。”
老狐狸在逗我开心？万希有点疑惑，想着想着，她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这么明显吗？”万希捏捏自己的脸，想起汪浩又叹了口气，“上午因为工作有点事情。”她环顾四周，问：“你在这附近上班吗？”
计卿尧轻笑：“我上午来这边开个会，中午刚好有空，打扰到你了？”
“没有没有，坦白说，我只是第一次跟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尤其还是一个……”她停住话头，笑着摇摇头，然后低头轻轻拨动桌上的勺子。
对面大楼的玻璃墙反射了一缕阳光，无意中映在她的眼上，她下意识的眯着眼，抬手挡了挡。
计卿尧心下微动，他觉得此刻的画面有些熟悉，眼前的人，简简单单的动作，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
念头一闪而过，他捕捉到她话里有话，笑着问：“还是一个什么？”
万希眉眼弯弯，“‘尼克’，夸你呢。”
“《疯狂动物城》？”计卿尧的回答让万希有点吃惊，猜的够快啊。
“你知道？”
“知世俗而不世俗的狐狸。”计卿尧忍不住看向万希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笑，“你果然是在夸我。”
这个人不是聪明，是通透。
万希顿时有些惊慌，她从来没想过会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听到用“知世俗而不世俗”这词来形容尼克，而这正是她心中一直以来所想的。
第一次，她忽然觉得一直攥在手里的某根线正要摆脱她的控制。
·
“计先生，你想跟我结婚吗？”万希突然扬起脸一脸认真。
计卿尧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若是对方戏谑问着，他还能嘻嘻哈哈混过去，可对方现在一脸认真，却让他有点拿不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万希端起杯子，喝着水看着面前因为她一句话眉头都快缠成一团的计狐狸，一脸云淡风轻。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那根线还在。她松了口气。
“上菜了，先吃饭。”万希微笑着说。
·
牛肉不错，大虾不错，小排不错，连鸡毛菜都不错。
万希这顿饭吃的很开心，上午跟汪浩争吵憋了一肚子的火也被美食治愈了，而刚刚一瞬间的慌张也早已被淡定取代。
对面的老狐狸正轻轻剥虾，姿势极其优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切牛排。
万希看着他，心情不错。
美人谁都喜欢，尤其是连剥虾的样子都这么好看的美人。这样一个美人，放在家里当装饰也是极好的。
计卿尧用余光看到一脸惬意眯着眼睛遐想的万希，想来这人现在心情是特别美好。
计卿尧忽然觉得自己对面像是坐了一只大猫，有点鸡贼又有点萌的猫，吃饱喝足晒着太阳内心一本满足。
养只猫也不错。
这个念头萌发的一瞬间计卿尧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
万希小口喝着汤，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本书上，《一生只做一次的梦》。
这其实是一本挺小众的书，作者也没什么名气，她忽然有点恍惚，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她才刚大学毕业，因为这本书的影响，她在对未来的规划里为自己打造了很多美好的想象与可能性，这些想象她都努力将他们具象化。
后来也成功了，但是有一样却怎么都达不到。
那就是恋爱结婚。
家人都觉得她不恋爱不结婚是因为有什么失恋阴影，或者因为父母不在身边没有安全感。她自己心里清楚，才不是呢，只是不对而已。
时间不对，遇到的人就不对。
年纪不对，自己所求的也不对。
努力不对，她就没有把恋爱结婚放在人生需要努力的范围内。
于是越活越佛系，每天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得其乐。
万希知道这就是一个壳，就是一个舒适圈，现在的生活太美好了，她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容得下另一个人的地方。
舒服的小窝，充实的工作，一个人的旅行，看书刷剧，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她安排的满满的，哪里还需要什么人来填补并不存在的人生缺口？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拼图，不需要谁来帮她拼凑出完整的人生，她本身就是个圆，圆圆满满完完整整，一切都刚刚好。
所以姥姥每次提起找男朋友的事情她总是打太极，其实内心深处警铃大作。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是尝试的结果就是一团糟，总觉得自己的小世界岌岌可危，就要被不知名的生物搅得天翻地覆，打破自己营造了20多年的平衡……
想都不用想，比起让不知名生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开疆辟野，她宁愿守着一点内心的宁静直到地老天荒。
宁静。万希脑海里蹦出这个词的时候有一瞬恍惚。
此刻就是宁静，她想。
她咬着唇，有些复杂地看着眼前优雅的狐狸。
各自吃各自喜欢的事物，不用交流，一顿饭相食无言，本来以为彼此会尴尬，可是并没有，沉默着，也舒服着。
微妙的距离感没有让她不适，也没有让她那小世界里的警铃响起，一切如常，就好像他悄无声息的来，随时做好了融入夜色的准备。
这怎么不让人心情复杂呢？万希人生第一次，萌生了“如果是这样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结婚”的奇妙想法。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