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
方荔之挎着个小篮子,又到灶房拿了个匕首。
“跑哪儿野去?这几日的衣服还等着你洗哩!”
陈周氏拉住方荔之的袖子,一脸不满。
“婆婆,我去山上看看有没有治伤口的草药。”
方荔之把手从袖口里抻了出来,轻轻卷起袖子。
陈周氏瞥了眼,上面满是她和陈启平鞭打过后留下的痕迹。
若是这方荔之会做草药,倒是能省些去医馆买药的钱。
再说了,反正家里还有个小的可以洗衣服,她摆了摆手就进了屋。
“陈启芸!快去把衣服洗了!别整天躲着偷懒。”
。
说来也怪,方荔之祖上三代都是老中医。
爸爸和爷爷轮番上阵劝她学医,她都不愿意。
她觉得‘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可如今自己能想着找草药,还得感谢中医世家给她的底气。
阳光从树缝中折射出来,透在方荔之脸上,她用手挡着眼睛往前走。
白茂花的花果期是四至六月。 如今正好开花。
白茅为多年生草木,有长根状茎,叶片呈条形。
古书中记载,其花穗有药用价值,能够止血定痛。
晒干后泡水,或研碎外敷在伤口上即可。
方荔之看着眼前的几株白茅,有些欣喜。
她也只是看爷爷在家晾晒过白茅花穗,没想到在这儿还真让她也找着了。
方荔之提着满满一篮子白茅花,被正背了一筐茶叶回来的陈启平看见。
陈启平歪了歪脑袋,满脸的不屑,手环抱在胸前。
“怎得青天白日的弄这么一堆无用的物事?”
陈启平细细打量着方荔之的篮子,皱着眉头咂咂嘴。
方荔之没理他。
走进灶房找了个小钵,洗净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捣着一部分白茅花。
余下的一半,摊开晾晒在地上。 等晒干了,倒是可以去集市上看看有没有人需要。
。
晚饭后,方荔之坐在门槛上仰头望天。
不知是不是因为更靠近天空,繁星密布。
黑漆漆的夜空和着星星的微微光芒,添了几分明媚。
一眨眼就在这里待了两天了。
方荔之有些想家。
不知道爸妈会不会担心自己。
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回去看看他们。
可在这大山里,定是没有什么出路。
。
第二天一大早,方荔之便上了山。
她想今天得再多挖点竹笋,要是再能找到些别的药材就更好了。
早晨有些大雾,路比昨日更难走。
方荔之索性掰了根树枝,戳在地上一步步挪动。
正前方有一棵被截断的老槐树。 方荔之用树枝戳了戳。
居然找到了木耳。
她用手轻柔取下放进布袋里。
随后又挖了些木耳和稍老的竹笋。 今天的集市竟没有几个人。
方荔之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大娘的身影。
“大娘!”
大娘闻声也笑着赶上前,低头看着方荔之面前的竹笋和耳子。
“呦,今天还有木耳啊,那我拿些木耳吧!昨天的笋子还没吃完呢!”
“好嘞,那您吃完可别忘了再来哦。”
昨天只能让顾客抱着笋子回去,今天方荔之索性多扯了几块布块,用布包着递给大娘。
“大娘,今天集市怎个没有什么人呢?”
收下大娘给的钱,她还是没按耐住好奇心。
大娘神神秘秘的捂嘴靠近方荔之,“自然是有好去处了!小娘子,你的笋子这样好,摆摊就挣这么几个小钱。怎么不找个好地界一次把它们卖出去呢?”大娘又与她拉开距离,眼底依旧含着笑。
方荔之恍然大悟。
亏的她还勉强算个二十一世纪新兴产业的领头羊。
怎么这大娘都能悟到的道理,她却没想到?
她就做供货商,再找个固定买货的小肥羊,那不就轻松多了。
“多谢大娘!可我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哪里有好去处。”
方荔之说的话不假。
就算原主来过集市,却没驻足过什么高档位置,买些小菜便匆匆回家。
“这条街走到底,吊桥边就有个酒馆。小娘子不妨去问问看?”
方荔之和大娘道谢,把东西收进了背篓,依着大娘指的方向走。
。
红漆门头,原木门桩,悬挂正中有个牌匾,上面刻着来福酒肆。
一方荔之刚进门,便看见大堂内站了位高大男子。
堂前放了张圆木桌,桌上摆着案板,案板上摆了一小排刀器和一尊牛头及烹煮好的熟肉。
男子身着浅蓝色宽大长直身,发髻盘的干净利落,额上裹了块布巾。
一双桃花眼似是含着笑,眼角的两颗泪痣正正好好,剑眉薄唇,又增了几分正气凛然。
他手里拿了把短刀,正慢慢片着一块牛肉。
一个小二肩上挎着块儿白布,疾步奔来,抬手端起男子方才切好的牛肉递给了邻桌的两个汉子。
“半斤牛肉来了,客官请慢用。”
小二正准备往边上走,突然瞅见了一旁发着呆的方荔之。
方荔之虽称不上惊艳,一张小脸倒也白嫩素净,清纯可人,让人看了颇有好感。
“这位小娘子可要来些好酒好肉?”
店小二热情的哈着腰伸手招呼方荔之。
“这位小官人,我想找你们的掌柜的,看看我这竹笋客栈可需要。”
这店小二还从未听过别人喊他官人,这一声把他叫的飘飘欲仙,在原地扭了半天才想起来回话。
“这位小娘子,旁边这位便是我们掌柜的!您稍等,等他忙完便来。”
店小二抱拳行了个礼,快步走到男子身旁,用手掩着嘴说了两句,看到两个刚进来的大哥,便又招呼着走了过去。
男子听了他的话,抬眸看了眼方荔之,轻轻放下刀,用一旁的湿布帕揩了揩手。
方荔之坐在大堂里环顾。
未到饭点,酒馆里就已坐了不少人。
“这位小娘子找李某可有何事?”
切肉的男子在方荔之对面坐下,给她和自己斟了杯茶水。
看着方荔之望着自己出神,男子浅笑一声,用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在下李仲清,敢问娘子何名?”
方荔之这才发觉自己盯着别人看了半天,不自在的摸了摸脸。
“方荔之。”
“荔枝?”李仲清听了回答,咧开嘴哈哈一笑, “方小娘子可喜欢吃荔枝?”
方荔之意识到自己被调侃了,倒也不恼,学着李仲清扯了扯嘴角。
“喜欢,荔枝清甜可口,谁不爱呢?”
她从背篓拿出几个竹笋摆在桌上,看着笋子因放在篓子里闷久了有些微微变色,眉头轻皱了一下。
“李掌柜,这是我刚从山上摘下来的竹笋,怪我用布包裹了半天,有些发黄了,不知道你这酒馆是否需要。”
李仲清拿起一个,闭着眼放在鼻前闻了闻。
方荔之等了半天也没见李仲清睁开眼,神情还好似睡着了一样,便又唤了他一声。
“成交,方小娘子的竹笋李某收下了。”
李仲清起身走向后厨,刚要掀帘子又想起了什么一样退了回来,捧着桌上的竹笋对方荔之眨了眨眼。
“哎!李掌柜,这帐怎么结呢?”
可不能拿了东西不给钱,她辛苦挖了半天的笋子。
休想白嫖!
只听后厨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
“小娘子放心,明日给你结算!”
方荔之背着空空的背篓,有些泄气的走在路上。
这该死的厨子。 怎个不今天就把帐结了?
这么大间酒馆还要靠克扣她这样的苦命人的钱来过活吗。
她忿忿不平地回头看了眼来福酒肆,在心里暗暗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