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庆街,依旧是灯火通明,一夜鱼龙舞的繁华景象。
万情音手里拎着桃花状的花灯,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欢快地看着路边台上文人骚客猜着灯谜,吟诗作对甚至听到佳句时还跳着叫好,好几次花灯都差点碰到其他看客。
一副欢快的模样,仿佛之前的刺杀没发生过一般。
方才他们刚从玄知月的法相中走出,就看见堑州卫从四面八方涌来。而奇怪的是,那群堑州卫们像是没看见两人似的,只是拷住了玄知月便匆匆离去。
万情音见到这一幕哪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暴露都在前国相的眼中,虽然心中有些不乐意,但也对自身安全彻底放下心来了。
江岳则如同趁着节日上街卖花灯补贴家用的穷小子一般,双手各拎着三盏花灯,慢悠悠地跟在万情音身后。
万情音见他这身行头狼狈且有趣,笑着用花灯点了点江岳,调戏道:“小呆瓜,你拿那么多花灯干嘛?”
江岳也不恼,还很得意笑道:“这些花灯挺有意思的,我想着带回去挂在门上,看上去威风的很!”
万情音想了想那个画面,不由地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敢苟同这个小呆瓜的审美。
两人一路闲逛,直至街上的人逐渐稀少才返回。
月光如水照堑州。
万情音见江岳全程兴致勃勃地在研究着手中的那几盏花灯不搭理自己,大感无趣,便主动开口道:“小呆瓜,方才那个女人下的毒,你怎么会解?你师傅教的么?”
江岳手里的抖动着手中的花灯,随口回答道:“家里大人怕我出门受欺负,教了我一些毒的手段。”
万情音眼中有些疑惑,问道:“南域还有会解迷心香的人?”
江岳一愣,“什么南域?”
万情音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心头一跳,装作不经意问道:“你知道天命教么?”
“当然知道,我就是要去天命教的。”
“去那做什么?”
“还刀啊。”
“你腰间那把刀不是你的?!”
江岳此时手中的花灯不知何时只剩下两盏,他将两盏花灯并于一手,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天命刀,笑道:“这刀当然不是我的,是一位与我一见如故的朋友送我的。”
万情音眼神狐疑,“送?”
“对!是送!”
江岳眼神真诚,语气肯定道:“可惜我家大人不让我收下,让我把它还回去。”
错了!
万情音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她一进城就认出了江岳腰间的天命刀,她还以为江岳是天命教的重要传人。
想起来父皇最近因为天命教愁眉不展,她才特意上前试探江岳。
只是没想到这小呆瓜太单纯了,根本没有防备自己。
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弄错了,这小呆瓜根本不是天命教的人。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院门口,万情音收起复杂的心思,看着江岳笑道:“小呆瓜,你没有骗我吧?”
江岳疑惑道:“我骗你作甚。”
“嘻嘻,那作为奖励,姐姐告诉你件事,”
万情音歪着头,冲着江岳眨眨眼,吐舌道:“我骗了你,我其实叫做万玲珑。”
江岳立在门口,看着万情音,哦不,万玲珑关上屋门,不由叹道:“全伯伯说的没错,女人都是骗子。”
只是耳边还回想着万玲珑清脆悦耳的娇笑声,江岳又补充了一句。
“可爱的骗子!”
他随后将两盏花灯挂在了院门两旁,才推门进了院子。
一进院,眼前的一幕让他汗毛立起,手也向腰间的天命刀摸去。
庭院中,一白衣男子站在树下,月光落下,衣如雪,人胜月,眼神深邃,仿佛藏在江雾下永无波澜的涂江江面。
白圣来仔细打量着江岳后,主动开口道:“倒是当了一回不请自来的恶客。”
“你是?”
江岳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手不动声色地按在了腰间的天命刀上,只要眼前这个白衣男子一有动静,他就会第一时间拔刀。
没错!
此前面对玄知月江岳都不曾有动用天命刀的想法,但眼前这个男子给他一种如临深渊如仰高山的感觉。
哪怕他不懂修行,但仍能从白圣来身上感觉到一种曾意外在村长伯伯身上体验过的压迫感。
他知道对面男子深不可测,即使拔刀自己也未必能伤他,但最起码刀在手,心中还有一丝安全感。
白圣来将他的小动作收于眼底,安抚道:“不用紧张,我并无恶意。”
江岳听闻后,手从刀上拿开,脸上露出灿烂且纯良的笑容:“那便好。”
晚风轻动,月下院中的桂树随着轻风飘落下三两片叶子。
白圣来伸手接住一片飘零的落叶,手指摩梭间看着江岳,眼神颇有些欣赏地笑道:“迷心香?不对,迷心香没有这般猛烈,倒是像从迷心香中萃取出来的新毒,虽然比不上断生断念散,但也有三分无想药的影子了。看来夏台且教了你不少。”
“你还认识我夏伯伯?”
江岳有些丧气,连自己在暗中下的毒都无法伤这男子,甚至还被他说出了来历,他索性也放弃了抵抗,笑容乖巧地望着白圣来。
“倒也称得上是故人。这天下可以聊上几句的人不多,他算一个。”
“早说啊,”
江岳冲着白圣来露出乖巧的笑容道:“既然是夏伯伯的朋友,那您也是我的长辈了。”
“伯伯?我还以为是你师傅。”
白圣来一愣, “也是,你从涂江中出来,不曾修行才是应当的。只是他们都教了你什么?”
江岳眨眨眼道:“夏伯伯教我医毒,风伯伯教我耍刀,全伯伯平日里与我玩耍。”
他没有将村里其他人教的说出来,白圣来也没有在意他的隐瞒,而是笑着问道:“那我教你修行如何?”
江岳一愣,大晚上来自己家就为了收徒?
只是他想了想,随后摇摇头道:“不了,家里大人常说,人生烦恼修行始。”
“那你不想回涂江了?”
白圣来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江岳愣住了。
修行与回家有什么关系么?
白圣来将江岳不解的神情收于眼底,缓缓问道:“你此番出来,你家大人可曾跟你说过何时回去?”
江岳点点头道:“倒是说过,等到涂江大老爷呼唤我的时候,就是我回家的日子。”
白圣来倒是一愣,涂江主动呼唤?
那帮人对这个小不点倒是很有信心啊。
“那你可知涂江何时才会呼唤你?”
江岳摇摇头。
“涂江化凡,但是凡俗又无法靠近涂江。唯有实力近神的存在,才能感应到涂江。”
白圣来讲述这一秘闻时,神色有些复杂,他看着江岳缓缓问道:
“你出了涂江后,可曾回过头?可曾再见过涂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