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这么一个顷刻,仿佛时间都停结了。
玥玄明明一脸清正、眼带笑意,但是这道看向我的目光,却像极了一支淬毒的箭,笔直地射穿了我的心房!
也或许是只有我,才看得懂玥玄那看似风平浪静,实际则是凶涛暗啸的双眸吧……
站在玥玄身侧的那三个人,也顺着玥玄的目光,一齐朝我看了过来。
可惜,下一秒——
“啊!那不就是那个闯进来四处祸害人的祭女吗?!”
“是她!是她!就是她!”
“玥玄先生,玥玄先生!就是她!这次我们请您来,也是为了想让您替我们捉住那个害人的祭师!”
三个人大惊失色,指着我一边叫喊,一边求助着玥玄。
玥玄的背脊仍然挺得笔直,白衫上缠蜒暗绣的银丝,也折射着明耀的灯辉。
整个人都宛若焕发着华光的他,淡淡地望着我,精致的唇线柔柔一勾,平声开口道:“鹿清歌,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呢?”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玥玄叫我的名字以后,一时间都瞠目结舌,连周围的空气都陷入了刹然的安静!
“玥、玥玄先生?您说什么…?”穿着西裙的眼镜女,惊诧地问玥玄,“您和她…认识?”
三人的目光,不可思议地流转在我和玥玄之间。
就连呆呆地站在我身旁的乔宇宁,也都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可玥玄并无波澜。
“鹿清歌是我的徒弟,性子有几分倔强,”他依旧笑得清逸,对三人道,“还得让我这个当师父的,亲自过去。”
说罢,他稍稍颔了颔首,便提起稳健又轻盈的步伐,朝着神庙里木如泥塑的我走了过来。
剩下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质疑玥玄,也不敢靠近我。
就在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名青丝如瀑的女人,从他们身后擦过他们的身旁,跟在玥玄后方一起走进了神庙。
玥玄站到我的面前,若无其事地对我微笑,并给我和那女人互相介绍道:“鹿清歌,青竹。”
眼前的青竹,眉目虽然清隽,但眸中带着盛气,她象征性地朝我浅然一笑。
吸引我注意的,并不是她身上和我款式相似的青色超短裙,也不是裹住她双腿的性感渔网袜,更不是她那深V里泄了好大一片风光的双峰。
而是她手腕上,缠绕着的蛇骨手镯,以及——
覆在她额角上的一块儿鳞状的胎记。
心脏“咯噔”一下,我怎么也移不开目光。
这会儿,另外三个人,换上一脸殷勤地小跑着跟了进来。
见到玥玄在对我温和地笑,就赶紧一转口锋,阿谀奉承道:“哎哟哎哟,真对不住您啊,玥玄先生,我们真是不知道这位漂亮的鹿姑娘,原来是您的徒弟!误会误会,真是一场误会!”
“是啊,鹿姑娘,您也千万别往心里去!我们就说嘛,看您这五官长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怎么可能是来祸害我们的?!净听那些人瞎说了!”
“就是的,鹿姑娘,别跟那些有眼无珠的人计较啊!”
玥玄用鼻音轻嗤一声,笑得一片风清澄朗。
他挑眸,替我回应道:“无妨,我徒弟不会计较的。”
继而,他又凝着锋利的眉梢,睨了一眼香炉里燃着的贡香,问道:“这些香,烧了多久了?”
三人其中一个满脸黑痣的男的,急忙朝外面院子里正专心致志扫落叶的守庙人,厉声招手道:“喂,叫你呢,你过来!”
待守庙人进来后,黑痣男问他说:“玥玄先生想知道,这一堆香,烧多久了?”
“今天香客不多,它们都是从今天一大清早,一直烧到现在的香。”
一旁的秃顶男听言,两眼一瞪,怒斥道:“怎么可能?你不想干了?从早上烧到现在还跟新香一样,你骗傻……”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玥玄给打断了。
“恐怕这位师傅,他并没有说谎,”玥玄一敛脸上的笑意,换上几分凝重,“你们怕是没有察觉到,这城隍庙里的香火,供的是一尊空像吧?”
“空像?!”
三个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你先去忙吧,”玥玄对守庙人笑笑,又侧身命令我道,“鹿清歌,你过去给三位书记证明一下。”
我站在原地,抵抗地望着玥玄,迟迟都没有挪步。
玥玄倒也平静地回视着我,直到他眸底的湛蓝越凝越浓,一丝威胁的光,朝我犀利一闪。
算了。
不知不觉,我好像就已经沦为玥玄的爪中之物了,为了我爷爷的斗篷,我暂时认了。
“好的,师父。”
我转身,绕过香案,走到了城隍神像最贴近的距离,试着伸手敲了敲神像。
我本以为,什么也不会发生,况且本来敲击神像的这个动作,就是我随意做做样子的。
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敲完第三下的时候,只听“咔擦”一声脆响,整尊神像都从我指骨触碰的位置,裂开了一道贯穿上下的缝隙!
\”嚯?怎么回事?”眼镜女惊呼。
稀碎的木渣,不断地往下掉落,我赶忙向后躲闪。
待我退到安全的距离后,紧接着,“砰”的一下子,裂了缝的神像在眨眼之间,砰然炸碎!
一汩汩恶臭无比的黑色液体,随着神像的炸裂,从神像里喷发出来,溅在墙壁上、香案上、窗棂上,包括乔宇宁和三位书记的身上!
尤其乔宇宁最惨,正赶上他在一旁打着哈欠。
这一炸,他被迫“咕咚”地咽下了好大一口污水!
唯独我和青竹,以及玥玄,没有染上半滴的污渍。
“哎呀妈呀!这是什么啊?”眼镜女甩着双手,连连干呕,“是粪便吗?!”
三位书记,一时炸了锅。
乔宇宁则扶着墙,恶心地一口接一口地呕吐着。
“看到了么?”玥玄寂静地负手而立,在满眼的污秽中,他干净得一尘不染,“城隍庙里没有神,香火供的也从来不是城隍神。”
玥玄的脸色冷下来,不怒自威。
“啊?那我们要怎么办啊?”秃顶男胡撸着油光锃亮的脑壳,他所剩无几的枯发,滴着臭水,“没了城隍神,那我们娄庄坟的人,还不都得往外跑了?”
秃头男这么一说,这事儿听起来,好像就不光有没有供神这么简单了。
果然,玥玄听到此,也是冷淡地嗤了一下。
恰巧就在这会儿,黑痣男的手机响了,他匆匆忙忙用衣服擦了擦手,接通了电话。
“什么?东葛村的村长来电话了?啊?都跑人家那里去了?”黑痣男扯着嗓子惊呼,“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先别张扬,我们这边商量一下!”
黑痣男挂了电话,另外两位书记,赶忙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黑痣男说,从来都没有踏出过娄庄坟的那些傻孩子,居然一个接一个地跑到了六十公里以外的东葛村去了!
而且最离奇的是,他们的家长居然也没有阻止他们!
现在他们就成群结队地在人家东葛村里,东晃西晃,惹是生非呢!
“怎么办啊,玥玄先生?只有您能帮帮我们了。”眼镜女仰头,可怜巴巴地瞅着玥玄。
玥玄沉默了半晌。
“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明天一早,我带人动身前去东葛村,我们那里汇合。”
三位书记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玥玄道谢。
这会儿的玥玄,脸上也逐渐没了笑意,他抬步就往门外走,三位书记也赶紧摇着尾巴,追着玥玄走。
见我站在原地不动,青竹就挺着胸脯,问我道:“还不一起走?难道还要玥玄先生亲自来请你吗?”
我轻轻地吸了口气,告诉仍在不断地清着鼻腔和喉咙的乔宇宁,让他先出去,在外面等我。
在乔宇宁离开后,飘散着恶臭的庙宇内,便只剩下了我和青竹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