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二十的闹钟准时响起，时曲在床上翻了个身，按掉了吵闹的源头。
蹦蹦跳跳地洗了脸，刷牙，又迅速地穿好了衣服，拿起餐桌上的两个厚蛋三明治。
六点三十五，她准时敲响了蒋寄舟家的门。
她单手拄拐，一头黑发在头上盘出个小包子，有些不习惯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敲了一分钟，还是没有人开门。
时曲皱了眉，有些纠结地咬着下唇。她抬手看表，又要按门铃。
门一下被拉开，她尖尖的食指戳在了门后的人身上，在柔软的睡衣上戳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正点在蒋寄舟的胸前。
他顶着头刚睡醒的乱发，睡衣还没换，一脸困倦地开了门。见到是她，视线立刻别开了，转身进了屋。
她拎着两个还热着的厚蛋三明治，跟在他身后蹭进屋里，反手关了门。
蒋寄舟很快换了衣服，洗漱洗头发，她坐在沙发上，啃自己的那份三明治。
他头上搭着毛巾，从客厅路过时，顺手给她放了杯豆奶。时曲有些忐忑地抬头，瞧着蒋寄舟，脑海里仍是他昨晚生气时的样子。
被迫早起的少年，眼睛还有些困倦的眯着，整张脸都绷着，透露出一个大写的“生人勿进”。
发梢的水滴顺着线条分明的下颌滚落，再悄悄溜进领口。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上面还隐隐约约地印着她昨晚的“杰作”。
蒋寄舟在电视柜底下的抽屉里摸出吹风机，坐到她身边来吹头发。热风呼过她脸侧，吹来了他身上的洗发露香气。
他感觉到灼热的视线，转过头来，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黑框眼镜都遮不住的微肿眼皮，眼角有些微红，是哭过的样子。再往下，是塞成仓鼠一般鼓鼓的两颊。
他呼了口气，然后接过了时曲递过来的三明治，但依旧是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沉默着背她下楼，沉默着到了学校。
时曲拄着拐被他扶着，一步步往勤思楼挪腾着，手心里全是汗。蒋寄舟的搀扶还是像平时一样的细心和稳当，但她总觉得其中夹杂着些许疏离。
还是和平时一样照顾她，但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嘛。
粉嫩的下唇被门齿咬了又咬，直到有些刺痛感传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纠结到把嘴唇直接咬破了。
蒋寄舟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冷若冰霜。她垂着头把唇瓣上的血珠舔净了，唇齿间，连带着心头上都弥漫起一股异样的铁腥气。
她从小到大都害怕蒋寄舟生气，虽然他平时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但生气起来像极了活阎王。能惹他生气的事情，十几年来一只手都数得清，这次是她有些鲁莽了。
或许是今日两人间的气场过于别扭了，连周遭的同学都看出了些端倪。
许依怡正抬头和蒋寄舟的同桌说着什么，看见时曲二人毫无交流地从教室正门进来了，说不出的别扭。一见她坐下，就赶紧问道：“小曲，你和班长吵架了？”
时曲在椅子背上挂了书包，闻声咧了咧嘴巴：“没有呀。”
一抬眼，蒋寄舟在前面坐得笔直，脊背绷着，没再往椅子上靠。
她抿着下唇，感觉到唇间传来的点点刺痛，凑近了许依怡，小声说：“依依，你知不知道，秦朗然在几班？”
“秦朗然？他在一班呀。”许依怡斜眼看了看蒋寄舟绷紧的侧脸，又想到两人间尴尬的气场，恍然大悟道：“是因为……”
“不是，不是。”时曲连连摆手，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犹豫了一下，又在她八卦好奇的眼神中硬着头皮说道：“你能不能……帮我要一份他们班的课表？”
上午的第三节是他们班的体育课。第一节下课后，许依怡就出了教室，在上课前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不知从哪里给她找来了一份一班的课表。
时曲盯着那张纸看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给秦朗然发了条短信。
「上午第三节课，你有时间吗？在操场西南角的观众席见。」
上课铃响起，物理老师抱了一摞卷子走上讲台，时曲瞟了一眼，将手机划进了桌洞里，又扯了张卷子盖上。
这次她学聪明了，把手机的震动也关掉了，再不会出现上次一样的囧事。
手机在桌洞里短暂地亮了一下，她做贼一般地抬头看着物理老师，直到他转过头去写板书，才偷偷摸摸地将手机摸出来，快速地打开锁屏瞄了一眼。
「可以。」
她长呼了一口气，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脖子。
蒋寄舟走上讲台，将已经批改好的物理卷子发下来。在沉默的背景音之中，只有他走路的声音和下发卷子的沙沙声。
“时曲，你之前没参加小测，所以没有你的成绩。”
时曲闻声抬头，听见物理老师说话的内容后又了然地点了点头：“好的，老师。”
“蒋寄舟，你拿一张空的卷子给她。”
他冷着张脸在物理老师的要求下取了张卷子，走到她桌前来。
时曲有些费力地抬起头，仰望着面前高大的身影。他肩膀宽宽挡住了升起一半的太阳，表情在阴影里显得十分漠然。
带着冷意的海盐雪松气息席卷而来，时曲皱了皱鼻子。不知是不是她有些受虐倾向，竟然觉得蒋寄舟冷脸不说话的时候也很帅……
一张空白物理卷子轻轻飘落在她桌上，时曲立刻扶住了堪堪滑到桌子外侧的试卷。蒋寄舟抽手不及，被她按住了两根手指，一白一黑肤色对比明显。
许依怡瞧见了两人的小动作，咬着笔盖悄悄侧头，眼睛放着光，满脸的神情都写着“嗑到了嗑到了”。
时曲轻咳了一声抽回手，在她殷勤的目光中，蒋寄舟不动声色地转身继续发卷子。
上次她惹蒋寄舟生气，是怎么和好的来着……时曲努力在模糊的记忆里搜寻着。
突然，脑海里“叮”的一声亮起了一个小灯泡，她一下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