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英又开始念叨起来。
“你个败家子，买这么多东西，不要钱啊？还买这么好的酒，你爸喝了怕是要上天。”
牧广明也在旁边附和，“乌河老窖要四五十一瓶，这么多钱我都能买百把斤散酒了，你还不如把买酒的钱直接给我。”
“王瑞送的，没要钱。”牧乔一点也不给他老爸面子，“你打牌少输点，天天喝乌河老窖都喝得起。”
牧广明酒瘾不大，一天最多二两，而且还不挑嘴，一块钱一斤的散酒都能喝得津津有味，但他牌瘾大，拿一天不打牌都难受。
上一世老爷子到了80岁，仍然风雨无阻、一天不落地到茶楼和几个牌友打牌，牧乔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帮他改掉这个爱好。
只要不是大赌，对牧家这种小康家庭来说基本没什么影响。
牧家的财政大权掌握在陈慧英手里，每个月只给牧广明四五十块零花钱，他就是想大赌也拿不出钱来。
“我打牌又不是天天输，今天输明天赢，其实整体下来也没有多少输赢，只是图个高兴。”
“你倒是高兴了，没看老娘一天忙里忙外，下班来还要侍候你两爷子……”
陈慧英把眼一瞪，开启念经模式，牧广明立马闭嘴，牧乔也赶紧退避三舍。
“我先去洗澡，妈，你锅里是不是在炒菜，我好像闻到有糊味了。”
牧乔说了一句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包扔到床上，然后找出换洗衣服去了洗澡间。
牧家的洗澡间就是在厨房里隔出来的，最多只有3个平方，但里面却挂了一个电热水器。
就这么一个老式电热水器，足足花了牧乔一个月工资，而且还是从市里买回来的，县城根本没得卖。
冲了一个凉水澡，感觉全身都清爽了许多，走出洗澡间，就看到弟弟牧涛站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看着他叫：“三哥……”
“咋了？”
“……你不是说要给我买块手表吗？”
“那我还说了要期末考试前三名才买你怎么不记得？”
“三哥，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考得进前三名的。”
“我给你的承诺是，考进班级前三名奖励一块申城手表，考不进前三名，那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来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牧乔想了想，还是从钱包里摸出5元钱递给一脸沮丧的牧涛。
“这钱给你零用，但不能抽烟喝酒，更不能和街上那些小杂痞鬼混，否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牧涛不自觉地缩了缩头。
他清楚牧乔不是在威吓他，而是真的下得了手。
……………………
吃过晚饭，牧乔便蹓蹓跶跶地出了门。
傍晚的小镇，比白天更加热闹。
电影院前的操场上，卖衣服和各种日用百货的小摊贩正卖力地吆喝，孩子们在嬉笑玩耍。
操场左侧录像厅门前的音箱里，武林高手正打得起劲，“喝哈”的打斗声传出老远。
牧乔边走边饶有兴趣的四处观看，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镇子东头。
一排老旧的瓦房前，几名男子正围坐在一起喝茶乘凉，中间一名40多岁的中年汉子正唾沫四溅地说着什么。
牧乔紧走了几步。
“何叔，你们这日子过得挺悠闲啊。”
“牧乔，你今天又休息？”
中年汉子转过头来，有些意外地问了一声，其他几名男子也是货车司机，和牧乔也是认识的，这时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牧乔，你这个班上得舒服，动不动就放假，这次又是车坏了？”
“开公家车就是爽，哪像我们，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
“没你说的那么轻松，要是车不坏，司机哪儿有休息的时间，牧乔，我没说错吧？”
“嗯，车又坏了。”
牧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你们跑自己的车，赚多少都是自己的，我就不同了，跑一趟临江来回200多公里才补助10元钱，这点钱够干个啥？”
“再说煤矿里的老东风都是几年前买来的，这样那样的毛病不少，不经常修理，我开着也不放心啊。”
“确实是这个道理。”何叔弯腰抓了一根板凳递给牧乔，“咱们开车的，是手握生死环，脚踏鬼门关，车况不好，谁敢开着上路啊？”
何叔名叫何文峰，以前是粮食车队的司机，88年他借钱加贷款买了一辆老解放跑运输，成了一名个体户。
铁饭碗不要却辞职去当个体户，这件事情在当时轰动一时。
毕竟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个体户再赚钱，也不如有个正式工作。
更何况并不是所有的个体户都能赚到大钱，大多数个体户风里来雨里去地辛苦忙活，其实也只能保持温饱。
许多人都觉得何文峰是个傻大胆，但事实证明，在这个年代，像他这样的傻大胆才能发财。
两年时间不到，他就还清了贷款，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
牧乔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一边散烟一边问，“何叔，现在车子忙不忙？”
乌河是产煤大县，一半以上的乡镇有煤矿，所以乌河的私人货车也是以运煤为主。
8月份拉烤烟煤，9月过后就拉取暖煤，开春过后过了用煤的高峰期，就只能找一些零散的货源。
前些年车少的时候，何文峰一年到头都忙不过来，但从前年开始，镇上买车的人逐渐增多，货源也随之显得匮乏起来。
现在还没进7月，大多数车子都停在家里没货运，所以牧乔这么一问，何文峰便笑了起来。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怎么，你能给我找到货拉？”
牧乔的目光落到周围几名司机的脸上，见他们的神情变得有些热切，便不再卖关子。
“当然能找到货源，而且不是一锤子买卖，只要你们愿意，拉5年都没问题。”
此话一出，刚才还显得云淡风轻的何文峰顿时便坐直了身子。
“运什么货？从哪儿运到哪儿？价格怎样？”
“当然还是运煤，从乌河运到临江，单程120公里，每吨40元的运费。”
几人开始在心里算起账来，半晌过后，何文峰才抬头说道：
“40元的运费有点低了。”
“价格不是这样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