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瑾言眼色一凛，直直地看着地上的人儿，白深仍跪坐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大雪过后的天气还是比较冷的，白深穿得单薄，被子也全给高瑾言盖了，此时他倒是冷得发抖，但他还是犟着不肯回答。
似乎，这件事，于他不能谈及。
冷风悄悄地将门掀开了一个隙，便蜂拥般地进来，少年的银白色发在风中飘乱，美得散漫凌乱，默了好久，少年仍沉默着，高瑾言看着少年的银丝，不知在想什么，也没继续问。
腹部传来咕咕的声音，奔跑了大半夜，高瑾言此时倒是饿了，他挑了挑眉，示意白深。
白深见此，连忙起身，快步准备早饭去了，推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高瑾言幽幽的声音:“高远，我的名字”。
小屋中只剩下高瑾言一人，没了白深那小子，这房间感觉冷了下来。
高瑾言环顾四周，小小的屋子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小小的柜子便没什么了，简陋至极，没什么好看的，高瑾言收回了视线，敛目小憩。
屋外的积雪很厚，白深蹑手蹑脚地穿过雪地，来到一个小破棚子前，他弯下腰，揭开棚子下的木板，原来是一个小地窖。地窖没有多大，仅容半人大小，里面的储粮也十分单调，只有一些萝卜和芋头，还有一点粟米。
他轻轻抱出一个萝卜，盖上了板子，往屋里走去。
捧了一捧积雪化水，将萝卜切片炖汤，再抓了一点小米淘洗加水，起灶，做饭，一切倒是行云流水。
白深舀起稀粥，再装了一碗萝卜汤，怕高瑾言不满意，又做了一个小小的馍馍送去。
推开房门，见高瑾言正小憩着，白深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的时候，高瑾言倏然睁开了眼。
“高大人”，白深上前轻喊着高瑾言的名字，恭敬地将早饭双手呈上。
高瑾言看了看这简陋小食，眼角流露出浓浓的嫌弃之意。
白深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高瑾言也感到自己有点过分了，没说什么，轻轻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小米粥，还算可口，有点清甜。
高瑾言面色不显。毕了，白深收拾碗筷，就着雪水将碗筷洗罢。
夜色入户，雪也被染上了一层光，杉木松树的影子印在地上，张牙舞爪的，倒没有昨天那么怖人，反而像几个气急败坏的老太婆一般挥舞着干瘪的枝干。
白深坐在窗前，双手撑着下巴，明明昏昏欲睡，却还是强撑着清醒，大雪天可不是开玩笑的，冷风嗖嗖吹过，白深冻得直哆嗦，可他只有一床被子，还被高大人占了去。
高瑾言半坐在床头，借着月色，捧着那本《阮诗录》读着。
听白深说，他以前也去过私塾，但后来也不知怎么没有去上了，这本诗集便是私塾的读本。
高瑾言关上书，看了看窗边那个身影，清癯少年一身粗布麻衣，冷得颤抖。
“过来”，高瑾言掖了掖被子，白深不明所以，但还是来到床前，就那样傻傻地站着。
“进来”，高瑾言用强势的不容拒绝的声音说道。
白深想说些什么，“嗯？”，高瑾言尾调一转，有些凌厉且阴鸷，白深被吓得不敢说什么，只好轻颤颤地爬上了床。
白深将被子盖着头，不敢直视高瑾言。看着这傻小子，高瑾言顿生逗弄之心。他轻抿薄唇，似鬼魅般诱惑，“怎么，怕我吃了你么？”。
感受到身边人儿身体一抖，高瑾言嘴角一扬，揽臂抱住了少年，少年身量倒也高，但揽在怀里却感觉那么清瘦。
一夜无梦。
流光潋滟，窗外的浅光透窗而入，细细碎碎的打在男人那张俊美至极的面容上。
高瑾言睁开双眼，身边的被子空荡荡的，身边人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一切好像都只是一个梦，但他好像已经流连在那似真似幻的缥缈中。
不知怎么的，他有点害怕，害怕这一切会如海市蜃楼般破碎。
起身下床，腿上的伤口隐约有裂开的痕迹。
高瑾言推开门，屋外惨白的一片雪色映入眼帘，白深站在远处阡陌小路边，深得发黑的林子夹着积雪，雪山将两人映衬得格外渺小。
白深面前站着一个矮小的老妇人，白深微微蹲下身来，那老妇人摸了摸白深的头，笑着不知说了什么，白深也摸了摸头，笑了起来，高瑾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老妇人又说了几句，将身后一小袋东西拿给了白深，便慢悠悠地下山了。
白深还傻傻地笑着，像一个拿着糖果的孩子。少年与雪山，辉映成一副完美的画卷…
“高大人，吃饭了”，高瑾言闭上手上的书，少年正朝他摆手，时间真的是一样很奇妙的东西，不过短短半月时间，少年已经和他熟络起来，原本的恐惧也变得依赖了起来。
少年似乎孤独太久，突然之间多了一个人的存在，在短短的不适应之后，便变得依赖亲近了起来。
高瑾言也没有问那位老妇人的事，他发现只要和自己有关的事，白深一律闭口不言，他也没什么兴趣问人家私事。
白深摆好碗筷，搬来一个小凳子，，待高瑾言上座，白深笑嘻嘻的说，“高大人，看今天是什么？”。
说着拿出了几个白面馍馍，好似进贡一样献给高瑾言。
高瑾言感到有些好笑，一个把白面馍馍当珍宝的少年。
“高大人”，见高瑾言不语，白深以为他嫌弃，语气不觉有些失落，高瑾言也不解释。
“下午削几根木剑”，高瑾言道。白深不吭声，高瑾言也懒得搭理他。
饭后，白深折了几根桦树的枝干，削了几节木箭，高瑾言便带着他上山了。
天气还算晴朗，积雪也不厚，但雪山中总是朦朦胧胧的，“雪山里面豺狼虎豹，雪山深处更是危险，高大人，我们……”。
高瑾言冷呵着打断他，白深提了提袖口，也不敢继续争辩，像个小受气媳妇样跟在高瑾言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