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眼光立刻“唰”地投向李开智。此时的李开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圆圆的镜片清澈透亮，双眸灵动地闪了一下，朱唇皓齿再次微启，磁性的声音立刻充塞整个会议室：
“刚才张晓燕说到该女尸的特殊之处是丢失了两条腿。这对于一个急着转移尸体的凶手来说，他不可能不带上所有的尸块！司机男子驱车百公里离开江城，去往另外一个城市，毁尸灭迹、沿途抛尸也不会单单只锯下两条腿，他应该把尸体全部肢解之后，再沿途抛尸！所以我判断他不是凶手。也许他从某个地方拿到尸体就是不完整的，而那个地方可能就是凶案现场！”
“那凶手会不会如杀猪屠夫一样，把尸体冷冻起来，每隔一段时间砍掉一部分抛弃，这样也不会有人知道。”
刚才一直紧张的张晓燕见李开智提到她，也插嘴讲出自己的看法。
李开智嘴角一动，反问道：“你见过开着新款顶级配置的奥迪车、束着爱马仕腰带的屠夫吗？”
“哈哈哈！”大家都笑出声来，张小燕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愚蠢，红着脸低下了头。
褚梁对大家的发言非常满意，虽然都是一些浅显的看法，但至少给这个案件带来了生机。
按照惯例，他立刻就要进行总结性发言，并安排下一步的任务和计划。
“哐当！”
门突然被撞开，刑警队负责接电话的刘小明闯了进来。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跑步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手里还拿着做记录的钢笔。
进门就说：“110转来电话，说江北区一小区发生命案，好像……好像是老师傅家！”
刘小明有些结结巴巴，褚梁一听是江北区老师傅家，立刻“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坐下的椅子被他硬实的身体弹出，撞向后排坐着听案情分析的小刑警王肃，椅子的靠背差点磕住他的额头上，他一把扶住。
“你确定吗？”褚梁不敢相信。老师傅待他如亲生儿子，前几天他才去看望这位已经退休多年的老刑警。
老师傅姓余，退休前是一位破案高手。改革开放以来，江城发生的许多大案要案都有他的身影，几乎每个案子他都能够完美结案，被行业称之为“鱼一眼”——只要他盯上的案子，一眼就能够找出关键线索。
退休后由于女儿在海外工作，他一个人住在江北区女儿给他买的江景房。一百八十的大平层，老人家住不习惯，又经常回刑警大队的老宿舍居住；但自从去年中风之后，头脑不是很灵活，有些健忘，今年就没再搬回老宿舍居住，褚梁给他请了一位老阿姨帮打理生活，隔三差五的他也去看一看。
没想到几日不见就阴阳相隔。褚梁后悔昨天没有去江北看望师傅，若不是突发高速案件，今天早上他就应该在老师傅的家里。
“江北派出所的李所长也打来电话，让你赶紧过去。”刘小明理解褚组长的心情，又给他一条确认的信息。
褚梁急忙迈步冲出门口，走到门边时，突然扭头对着李开智和赵大勇说道：“你们俩跟我走！还有张晓燕，带上工具！”
赵大勇本来就已经站起来，准备随着褚组长一起出发，但没想到组长情急之下居然想到了李开智。他佩服储粮，在这种沉痛的消息打击下还能头脑还如此清醒，知道要做什么。
这就是一个老刑警多年的职业素养，不是那些刚刚毕业的警校高材生所能做到的。
赵大勇急忙联系车辆安排人员一起现场勘查。
两辆警车呼啸着冲出市刑警大队的铁门，直奔江北而去。
寒冬腊月，江上船只稀少。通往江北的唯一一座大桥已经历经岁月，显得有些苍老。
当年顶级设计双向四车道，现在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已经无法满足这座城市出行的需要。
不远处一座新桥正在建设，两端忙碌的吊桥在装卸各种材料。每到夜晚，两端灯火通明，桥上行人驻足观看，倒是平添了许多的趣味和景致，市民都在期望这座新桥尽快完工，以便减轻老桥的压力。
警车驶上大桥，道路的另一侧已经拥挤不堪，原因是一辆公共汽车抛锚，停在了下桥的出口。售票员在与交警解释着什么，争吵的声音飘到警车里，但大家听不清楚。
褚梁满脑子都是老师傅“鱼一眼”的音容笑貌。他想起了老师傅，不知带他在这座桥上走过多少个来回；传授他破案的基本知识和技能，帮他分析案情，帮他排解心中的郁闷和舒缓警队内人际关系所带来的困扰……
“破案要站在凶手的角度考虑问题！把自己当成凶手，模拟杀人的过程和想法，这样才能够抓住凶手的心理和漏洞……”他仿佛看到师傅在桥上与他同行，边走边说。
职业的习惯，他还是用眼神睨了一下出事故的公交车。女售票员已经不再争执，也帮着交警疏道后面的车辆。
公交车内只有一个小女孩趴在窗口看着江面。微风吹过，脑门上的刘海散落两边，随风摆动。褚梁突然觉得这个小女孩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公共汽车上其他的乘客早已不见影踪，这个小女孩仿佛并不愿离开公共汽车，低头冲着地面看去。褚梁的眼神也随着她向公共汽车的底部移动，看到一双穿着军用黄球鞋的双腿露在外面；那人的上半身被车挡住，看不到长相，但随着他身体的抖动，可以判断他在用力地操作工具修理汽车的底盘。
“他一定是司机，应该是底盘刹车系统出了问题！”褚梁心中暗自忖道。
但警车一晃而过，他也没有来得及多想，因为前江北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他去处理。
时间已近中午，江上的寒冬薄雾已经慢慢散去。在警车上桥之前，交警早已疏通了一条车道，褚梁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耽搁，就已经到了桥的中心。从桥上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余老师傅所在那个小区的高楼。33层的电梯房，1梯2户，是江北最佳的江景房，房价自然也是江城高端住宅价格排在前面的小区。
这样的房子褚梁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是师傅的女儿一次性付款买下的。师傅就她一个女儿，常年在海外工作，据说从事的是金融业，这些年投资赚了不少。买一套房子孝敬老爸理所当然！只是几年都不回来一次。上次老师傅中风，还是褚梁忙前忙后，电话也通知他女儿，她却一直说国外工作忙走不开，无法回国，让褚梁帮着照顾老父亲，保姆和医药费生活费都打到老人的卡上，褚梁直接取用就可以了。
褚梁自然不会有怨言，但总觉得老师傅就她一个女儿，无论如何也要回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