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老太太的话,无疑是平地一声惊雷,让人不知所措。
还没等我具体问老太太细节,只觉得眼前瞬间一黑。
当我抬起头,准备找面前这位老人家时,发觉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幻觉?
即便是幻觉,那为何记忆又如此清晰?
我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瞧。
这才确定,白雪皑皑的山路上,哪里还有老婆子的身影。
为了验证我心中所想,我使劲的掐了一下冻得通红的脸。
当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传遍全身时,我清晰的意识到,刚刚的事是真的。
如果不是幻觉,这条路,我是否要继续往前走。
正当我踌躇不定时,我的面前又再次刮起阵阵阴风。
呼……
这阴风比刚刚来势更猛,隔着卷起的雪花,我甚至看到了阴风里的气旋。
气旋里,我清晰的看到一个穿着红色旗袍,身段苗条,鹅蛋脸,容貌白皙的年轻女人正笑咪咪的看着我。
那女人娇媚一笑,伸出纤纤玉手向我打招呼道:“小伙子,到姐姐这来。只要到我这来,我保证不会亏待你。”
见我不为所动,那女人风情万种的捂着嘴,冲我抛媚眼道:“你看姐姐这身段美不美啊,会不会让你情难自禁,把持不住自己啊,哈哈哈……”
“放心吧,像你这么俊俏的小郎君,我不会伤你。只要你向前跨一步,从此,凡间的事便与你在无瓜葛。”
“看你愁容满面的样子,想必生活不顺心吧?”
“死,并不可怕。你想想,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图什么?看你背着书包日复一日的赶路,难道求学真的会提升你的人生价值吗?”
“日复一日的坚持,难道不会让你觉得疲倦吗?人世间的勾心斗角,利欲熏心,难道不会让你厌烦吗……”
“来我这吧,到了这,你将在无烦恼。只要你来我这,我包你琐事全无,在无牵绊。”
“你想想你的遭遇,你的辛苦。去世的那些亲人是多么想你,是多么希望能在跟你团聚!只要你向前跨一步,我保证,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们……”
女人的话,说的头头是道。
是啊,人活一世,难免有诸多不如意。
或是身心疲惫,或是思念亲人,或是心事重重。
就好比我来说,从小,母亲便与我阴阳两隔。
父亲离开我和爷爷后,我始终觉得这个家是不完整的。
缺乏父母关爱的我,和别人相比,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即便爷爷对我无微不至,可每到梦回现实时,难免会有些失落。
也总能想到,与我阴阳两隔的母亲。
或许真如她所说,死了,是种解脱。
女人的话,如同钢针一般,直插我的心脏。
她的话,好像施了法术,让我下意识的跟着她的思路走。
听着她一声声的呼唤,我准备迈出右脚,一脸生无可恋。
正当我准备一了百了时,不远处,一个声音沙哑,略带咳嗽的苍老声音响起:“小小年纪应该建功立业,努力奋斗。怎可轻易听信她人的胡言乱语……”
“方美丽,你不过是个无主孤魂,为了早去地府报道,借用他人肉身换你去地府投胎的资格,难道不觉得害臊吗……”
“呵呵,害臊?比起胡家,小妹我这水平最多算小巫见大巫……”
听了老婆子的话,方美丽有些面色不悦,她冷冰冰的瞪了胡老太一眼,出言警告道:“胡老太,这荒山是你我二人的地盘,看在多年邻居的份上,我劝你少管闲事。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方美丽,自从你被丈夫抛弃致死后,横死在这山上的人还少吗?为了投胎,你为非作歹多年!别人怕你,我胡老太却不怕你……”
“咳咳……”
“你勾别人的魂,老婆子可以坐视不理。若你打他的主意,那就是与我为敌!若你执意纠缠,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
没等一旁的方美丽答话,胡老太晃了晃手里的煤油灯,对我意味深长的说道:“小伙子,死,是件容易的事。但是死了以后呢……”
“你思念阴间的亲人,难道你就能放下阳间的责任吗?若你死了,阳间的亲人由谁来照顾?你忍心让你残疾的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你,你认识我爷爷……
提起爷爷,我的心里一颤,眼里留下了眼泪。
是啊,要是这么轻易被对方勾了魂,岂不是愧对从小把我养到大的爷爷!
想到这,我擦了擦眼泪,对胡老太说道:“奶奶说的对,我不该如此自私,愧对爷爷的养育之恩,请您救救我……”
胡老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干瘪的手瞬间抓紧了我的手腕,将我一把拉到身后。
她轻轻咳嗽一声,对一旁面色狰狞的方美丽说道:“看到没,这孩子现在还不想死。老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这事,我老婆子就算豁出老命,也要护他周全。你们若来硬的,尽管放马过来……”
“凭你也能拦得住我?不妨告诉你,这孩子的魂,老娘我是勾定了……”
方美丽柳叶眉一挑,瞬间换了一副容貌。
此刻的她面露狰狞,脸上的伤疤也开始流脓,丝毫没有了刚刚的轻声细语。
她冷冷的冲不远处大喝一声道:“你们都出来助阵,我倒要看看,你这臭狐狸有多大本事……”
话音未落,只见周围刮起了阵阵阴风。
我面前的树干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接下来这一幕,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只见我眼前一黑,紧接着,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两伙人。
这些人分成了两个队伍,一只队伍穿着白色的丧服,额头上系着白布。
为首的是中年男子,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高举的招魂帆在阴风的吹动下,打的啪哒直响。
在中年男人的身后,跟着四个穿着白色丧服的小伙。
在他们的肩膀上,正吃力的抬着一口方形的红色榆木棺材。
这些抬棺材的人侧过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仿佛,即将入棺的人是我。
另一伙人,则是穿着红色的喜服。
为首的,是一个年纪约莫40多岁,脸上有雀斑的中年女人。
这中年女人拿着红手帕,喜滋滋的向我走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四个穿着红色唐装的壮汉。
这四个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我,优哉游哉的抬着一副红色的花轿。
我清晰的看到,轿门两侧,挂着两个金黄色的铃铛。
在阴风的吹动下,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
仿佛是在提醒我,该上路了。
一红一白,形成鲜明对比。
要是往常,这种奇异的景象我肯定会多看几眼。
可此刻,我的直觉告诉我,无论我走近花轿还是棺材,摆在我面前的,就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