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的祖师爷是袁天罡晚年一名书童，资质悟性上乘，整理袁天罡的手札散记学到不少本事。袁天罡在火井县仙逝后，祖师爷留在县上做了打更人，自号挑灯老倌，一心对付黑夜中潜藏的邪祟，守护一方太平，毕生所学整理成一本守夜经，代代相传。”
邳蓝婆递给我一本牛皮封面的旧书，封皮上是烙上去的《守夜经》三个古朴小字。
“到了师祖七星先生手里，融汇百家之长，三千余页守夜经凝练出不足百页的内容，分上下两卷，守夜人一朝扬名天下。玄门中高手无数，七星先生当年稳居前十之列。我这老婆子没那么大能耐，只学了上卷，可也没谁敢小瞧一眼。”
说话间，邳蓝婆手里又多出一只造型古朴的青铜方灯。
青铜灯比易拉罐小一圈，尖顶翘起四个檐角，像古代宝塔的塔尖一样，顶端连着一根细铜链，主体是四个带窗口的面，每一面的小窗两侧，都刻着“夜照八方，青灯化煞”八个字。青铜灯下头，还缀着一颗桂圆大小的铜铃铛。
“这夜照八方青铜灯是祖师爷当年所铸，传到七星先生手里做了些改动，算是咱们的看家法器。无论青铜灯还是明火七星杖，对付阴邪主要一个打字，需要配合不错的身手来施展。刚刚看你对付水狞，身手和水性都不错，有功夫底子吗？”邳蓝婆问道。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镖师，会八极拳，我从小跟着练。不过没正经学多少，也就力气大些、抗揍，真打起架来还得王八拳加C语言。游水是从小在河边练出来的，九岁那年还竞选进了省体校。”
我一五一十的答道，既然要跟着邳蓝婆学本事来扛过倒霉催的九九灾劫，对自己这些情况自然不能隐瞒。
“还算有点基础，以后，老头子练你身手，我教你守夜经上的手段。切记，我们能让你获得异于常人的能力，镇邪除祟，解怨化煞，平衡阴阳两世界，荡尽人间不平事，以后也是你的使命。要是哪天你走了歪路，教你那些本事，我会亲手收回来！”
邳蓝婆语气中多了一抹郑重和凌厉。
“明白！”
我诚惶诚恐的答应下来，心里头却一阵恍惚无措。
前些天我还是一个朝九晚五的公司小职员，现在却接触到了术士、特殊能力这些存在于小说电影里的东西，还要靠这些东西来续命，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厄难之人自小梦魇缠身，夜夜噩梦不断，惊悚心神，多数不过九岁便会早夭或痴傻，能安然长大成人的仅仅一成左右。相对应的，这一成人因为梦魇砥砺，精神意念远超常人，这也是修习守夜经下卷的基础所在。”
邳蓝婆话锋一转，慢悠悠的给我讲解起来。
“精神意念远超常人，就是夸我坚强呗。”我搞不明白这种能力还有什么作用。
不过，的确像邳蓝婆所说，从我记事起，一睡觉就噩梦不断，经常吓得半夜哭醒，时间一久反而慢慢适应了。初中那时候开始，甚至能控制自己的梦境，在梦里对那些妖魔鬼怪进行反杀，做个梦跟打VR游戏一样。
这样的梦做多了，我也变得胆大起来，遇上事儿反应迅速，也够冷静，很少会乱了方寸。要不是有这点能耐，当初被水狞拖下水我也没法再跑上来。
“精神意念是一种很玄妙的力量，你还没开窍，当然感受不到，接着！”邳蓝婆把铜棍扔给了我，“朝着自己头顶用力敲，敲到有感觉了才能停。”
“这玩意儿敲脑袋，好家伙，这是给我开窍还是开瓢呢？”我拿铜棍的手都一哆嗦，“再说什么叫敲到有感觉，这肯定一棒子下去就疼得要命啊。”
“小伙子嘴挺碎。”
麻老汉握着黑棍子往上一撩，棍梢抬着我手腕往上推，“梆”一下子，铜棍结结实实落在了我头顶！
眼前金星乱闪，耳边都响起了空洞的回音。只感觉到一阵麻痹从头顶传遍全身，几乎站立不住，紧跟着就是排山倒海而来的痛，剧痛！
好像一锅滚油从头浇到脚，灼烧的痛感顺着皮肉里一路往里渗，五脏六腑似乎都充了气一样鼓胀起来，几乎要把我的身体给撑爆！
紧接着全身的骨头也开始噼里啪啦作响，像是无数根钻头在往骨头里钻，要把我整个人拆碎一样。
身上的痛苦简直远远超出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求生欲在这一刻完全粉碎湮灭，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快点死掉，好摆脱这种折磨！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剧痛才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述的古怪感觉。
“才一下就开窍了，不错。”邳蓝婆满意的点了点头，“可以正式教你了。”
……
接下来半年多，我辞了职，在邳蓝婆家住着，白天跟麻老汉练身手，晚上邳蓝婆指点我学习守夜经上的内容。每月初一十五，我都会去一趟风门村老坟茔，祭拜侯八指。他因我而死，又没有子嗣后人，这份恩情，我没有机会报还了。
麻老汉被传是睁眼瞎子，实际上应该算重度弱视，白天光线好的时候能勉强看清事物轮廓。所谓教我身手，这老头儿唯一会的法子就是一个劲儿揍我，美其名曰提升我的反应灵敏度，抗击打能力，再就是磨砺我时刻的警觉性。
不过麻老汉身手真是没得说，七八十的糟老头子，出手却快如鬼魅，让人防不胜防。训练我的时候，手里头那根黑棍子从来就没有打空过，每天我都得挨几千下棍子，以至于有段时间看见黑色的棍棒物就犯怵，撒个尿都得用手挡一下。
更要命的是，麻老汉听觉十分敏锐，甚至能听到我的心跳声，根据心跳频率来判断我体力到没到极限，我累瘫累吐了都不管用，练到什么时候停，得他说了算。
这样高强度训练之下，我的身手突飞猛进，以前能勉强应付三五个小流氓痞子，现在估计十个八个的都不够我打，算是很大的收获了。
至于守夜经，我练习得还算顺利，进展却并不快。
守夜经分上下两卷，上卷是一些驱邪镇煞的法子，符箓、手印和口诀相辅相成，分门别类包罗万象。下卷则是七星先生独创的九式术法，分别为“驱物”“通灵”“乘风”“御魂”“破碎”“炎火”“缚煞”“风锥”“雷引”。
修习九式，最重要的便是精神意念。说白了就是要将无形的意念，转化为有形的力量，称之为念力。多年梦魇缠身让我的精神意念之强远超常人，简单粗暴的开窍之后，便摸到了将意念从无形化有形的门槛。
邳蓝婆没我这么倒霉，不是九九灾劫之人，精神意念不足以支撑施展九式，因此只学了守夜经上卷的内容。
我只是想不明白，挨上一闷棍怎么会让我有这样的变化。询问邳蓝婆的时候，她却故作神秘，什么也不肯说。
所谓驱物，便是通过意念控制物体移动，当我控制着一块板砖在自己脑袋上砸起来好几个大包之后，也算是入了门，只不过暂时没法用于实战，控制不好容易把自己砸死。
驱物是修习下卷其他八式的基础，这一式没学明白，后面更是一塌糊涂。
邳蓝婆坦言，明火七星杖灌顶一击就能让我开窍，算是一个很好地开端，却有那么点高开低走的意思。我在学习术法方面肯下苦工夫，学得也扎实，偏偏天赋悟性一般，注定无法有一日千里的进展。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灰心怠慢，几十遍肯定学不会的，我就点灯熬油成百上千遍的重复练习，直到完全掌握。
天赋不好学得慢，这对我而言的确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倒是其次。关键在于，术法进展缓慢，也意味着我身上的“炁”，无法快速增强。
对于所谓的炁，看不见摸不着，我粗浅理解就是一种能量辐射，万事万物都会散发出炁。
道士、风水先生包括守夜人等身怀绝技的各路奇人异士组成了一个半隔绝于普通人世界的玄门，统称为玄门术士。术士身上的炁更加特殊，与其自身的资质悟性直接相关，却又无法直接作为实力的一部分来使用，很是玄乎。
而这种炁，在我对抗九九灾劫时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炁不够强的话，面对九九灾劫就会处于劣势。
水狞獠牙压制了我体内的尸毒，让我得以续命两三年，可要是顶不住九九灾劫，我会死得更快。
“陌鸦，你来一趟。”
这天上午，我正在院子里跟麻老汉对练，邳蓝婆从外面回来，站在大门外喊我。
麻老汉适时收了棍子，转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