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箭转瞬到了眼前，躲闪已经来不及，我只能举起斧头硬抗，水箭撞在斧头上，巨大的力道压迫着斧头重重砸在我胸口。
顿时，胸口撕裂般的剧痛蔓延全身，整个人直接被掀飞了出去，强烈的窒息感让我意识模糊起来，无力地摔落进水里，腥臭的脏水一个劲儿的往口鼻里灌。
“一点底子没有，能跟水狞纠缠一会儿，也算是难得了。”
麻老汉喑哑沧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感觉自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着胳膊，从水里提了上来。
“醒醒——”
几根手指头在我胸口不同位置按了几下，肠胃一阵急促的痉挛抽搐，我拱起身子剧烈咳嗽，吐出几大口脏水，意识也迅速变得清醒。
捂着依旧剧痛难忍的胸口，擦了一把咳出的泪水，发现自己坐在堂屋的地面上，麻老汉拄着棍子站在旁边。
邳蓝婆则是已经去了院子里，站在井台沿上，手里掂着那根锈迹斑驳的铜棍。
对面五六米远，就是潜在水里仅仅露出头顶和双眼的水狞。
从旁观者角度可以看清楚，水狞泡得发白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很明显是在大口吸水，蓄势准备刚刚暗算我的那种水箭。
“同样的法子，你还想用两次，好歹是活了三百多年的阴物，就这点脑子？”
邳蓝婆轻蔑一笑，脚尖勾起井台上的一根绳子，抓在手里用力一拽。
绳子另一头连接着阳沟出水口，把堵在那里的一大团茅草给拽了出来，院子里的水哗哗往外淌，水位迅速下降，藏在水面以下的水狞也暴露了出来。
水狞干瘦的身躯在空气中快速缩水，一块块腥臭发黑的带毛皮肉从它身上剥落下来，融化成恶心的黑色液体，露出了身体里长满灰褐色斑点的根根骨头。
这样的变化让水狞明显慌乱起来，慌忙吸了几口水朝邳蓝婆喷出一道水箭，身体跟着水箭疾速前冲，在邳蓝婆面前高高跃起，想要绕过她，跳回水井里面。
邳蓝婆身形鬼魅般一晃，躲开了水箭的攻击，硬挺挺的往后躺倒，正好盖住了井口，手里的铜棍往上举起，坠落的水狞避无可避，直接撞在了铜棍上。铜棍前端是尖锐的斜切面，瞬间贯穿了水狞的肩膀。
“吱吱啾啾——”
水狞凄厉的惨嚎起来，声音像是蝙蝠叫，却尖锐响亮得多，异常刺耳，我在屋里都觉得鼓膜刺痛。
“砰！”
邳蓝婆身体一拧，将水狞给甩了出去，重新站在井台上，铜棍上沾满了黑乎乎废机油一样的粘稠液体，慢慢的滑落。
这个时候，院子里的水已经流出去了一大半，只剩下十公分左右的水位，即便水狞身材矮小，这么点水也无法让它藏身。
水狞身上的皮肉继续剥落，眨眼间几乎只剩下了一身骨头架子，巨大的脑袋也缩水了大半，像个干巴巴的烂西瓜。
“你肯定能听懂老婆子说的话，没有替死鬼就离了水，在地面上活不过一刻钟。自挖双目，拔下獠牙，老婆子选一处风水不错的坟地给你葬身，或许还有机会入轮回。否则的话，一刻钟之后，你只能灰飞烟灭。”
邳蓝婆半是劝解半是威胁。
水狞像是趴在烧红的铁板上，焦躁不安的贴着地面挣扎扭动，不停地将越来越少的水泼到自己身上，却依旧无法改变它身体不断恶化的状况。
皮肉剥离后，水狞的一身骨头架子也开始冒起了缕缕白烟，像是被大火灼烧一样，迅速变得漆黑。
“吱吱啾啾……”
水狞跪起来给邳蓝婆不停地磕头，随后颤巍巍伸出两根枯瘦的爪子，对准了自己的眼珠。
“我有救了！”
看到水狞准备挖出自己的眼珠子，我忍不住激动起来，那就是我化除尸毒的解药！
“嗖！”
跪在地上的水狞猛然间双爪击打地面上的积水，一大片水花笼罩向邳蓝婆，挡住了她的视线。
水花溅起的同时，水狞双腿一蹬，像是颗炮弹一样直奔我而来，嘴巴大张，嘴里头几条章鱼触须一样的舌头弹射而出，足足有接近两米长。
随着水狞的逼近，那几条舌头也瞬间到了我面前，我甚至能看清楚它舌头上滴落着黏糊糊发绿的粘液，上头还有密密麻麻蠕动挤压的一颗颗肉瘤！
这杂碎表面跟邳蓝婆下跪求饶，实际上憋着劲儿暗算我，真特么够阴险！
电光火石间，我拼着最后的力气，抓起旁边一张椅子，朝着水狞那几条恶心的长舌头扔了过去，随即连滚带爬的后退，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一根黑漆漆的棍子比我速度更快，椅子还在半空中，那棍子的梢尖已经戳在了水狞的胸口。
麻老汉一步上前，一手稳稳地抓住了椅子，另一只手握着探路的黑棍子，棍梢不断击打在水狞身上，密集的闷响在院子里带起来阵阵回音。
不过是转瞬之间，水狞的一身骨头全都被敲打成了碎片，脑袋像个破沙包一样摔落在地，除了那几根舌头还能勉强蠕动几下，已经没有了别的动静。
“好好的路不走，非得孤注一掷，你没机会了。”
邳蓝婆走到水狞旁边，铜棍敲向它嘴里的四颗獠牙。
弯腰的刹那，邳蓝婆突然脸色一变，伸手去抓水狞的两只眼珠子，却已经晚了。那两只眼珠子喷出一股惨绿色的雾气，飞速的收缩变小，等邳蓝婆伸过手去，只剩下两个空洞洞的眼窝，眼珠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孽畜！”
麻老汉侧着耳，也是眉头一皱。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浑身上下寒凉彻骨，麻痒酸涩的窒息感爬上了喉头。
解除我身上尸毒，需要水狞的獠牙和眼珠入药。这畜生东西却毁掉了自己的双眼，仅仅是四颗獠牙，恐怕起不了多大作用。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了。”
我心中苦涩闷堵，想哭却哭不出来，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大坨异物，吐不出咽不下，十分的难受。索性爬起来，去院子里收拾一地狼藉，多少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水狞尸体上的变化还在继续，短短几分钟，残破的脑袋就枯萎缩小得跟一只苹果差不多大，触手一样的舌头耷拉在一旁，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发到网上说这是外星生物绝对有很多人信。
散落四处的碎骨，变得跟木炭一样焦黑，十分脆弱，把这些残骸往袋子里装的时候，稍一用力就能捏碎。
麻老汉把水狞的獠牙和十根爪子收了起来，邳蓝婆站在屋檐下，盯着手里的铜棍，一言不发，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我收拾完回到堂屋，麻老汉和邳蓝婆都在屋里坐着。
“陌鸦，今晚这事儿是我大意了，没能拿到水狞的眼珠子。你应该也想到了，只有獠牙入药的话，你身上的尸毒没法去根儿。不过，压制个三两年还是可以的。”邳蓝婆开口打破了沉默。
“尸毒发作之前，我会给你找到新的解药。救你一命是老婆子我许诺了的，你现在又是我师门长辈，于情于理，这事儿我得管到底。”
“那就有劳您了。”我给邳蓝婆深深鞠了一躬，心里头稍稍一松。
水狞自毁双眼之后，我已经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还能有两三年的活头，也算是赚了，心情好转不少。
麻老汉把水狞獠牙磨成细粉，让我洒在黑手印上用纱布包起来，什么时候感觉不到刺痛了再冲洗掉。
“从今晚开始，我教你守夜人的本事。有些手段傍身，对三九灾劫中的一些中小灾劫就有了应付能力，三年后那一场三九大灾劫，威胁也没那么大了。”邳蓝婆说道。
“学了这些本事，你以后就是一名术士了。你的生活，也会变得跟以前有很大不同。先有个心理准备，适应起来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