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玖。”有些虚弱的声音从黄花梨石榴满枝架子床传来。
佩玖本就一直侍候在旁,听到声音忙掀开一边床上挂着的桃红色帘帐,忙问道:“殿下,您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躺在床上的沈清,已有了些精神。她起身靠在床头,对佩玖摇了摇头并问道“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辰时,未到巳时一刻。殿下,可要再请太医来瞧瞧?”见沈清没有再躺下的意思,佩玖将另一边的帘帐也掀起挂在弯月形帐钩上。
“太后那边?”沈清每日辰时过半都要去太后的慈明宫去请安,此时时辰早过,佩玖却没唤她起床,想必是与太后告过假了。
“昨晚陛下来探望过殿下,见殿下高烧不退,已吩咐常公公去慈明宫走了一趟,让殿下好生歇着,不必去请安。”
沈清听罢,微微点了点头。
年节刚过,天气依旧泛着冷意。虽长明宫主殿还烧着地龙,卧房里也是十分温暖的。许是刚从床上起来的缘故,沈清下了床还是瑟缩了下。
佩玖正唤着几个小宫女备洗漱用具,一转头见沈清只穿着单薄寝衣就下了床,忙拿了披风给沈清披上,嗔怪道:“殿下,您这烧刚退,还没大好呢!”
沈清笑了一下:“躺太久了,想下床走走。”
佩玖无奈:“那也要顾着身子,您这次生病可吓着奴婢了!”
沈清身子骨一向很好,极少生病。这次是因为前日与一众秀女在御花园游玩时不慎落了水染了风寒。这平日里很少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来势汹汹。昨日沈清就起了高热,夜里也是一直反反复复,到今早上天快亮时方才退烧。
这时,佩玉也领着几个小宫女备好了洗漱用具,从殿门鱼龙般进入。佩玉佩玖两人伺候着沈清在净室洗漱,就听外头内侍唱道:“陛下驾到!”
赵霁安进了卧房,却不见沈清。屋内也无宫人候着,正要让常公公去找人来问沈清下落时,净室门口传来沈清的声音。
“陛下。”
赵霁安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沈清的身影绕过屏风出现。
“见过陛下,臣妾来迟,望陛下恕罪。”沈清低身行礼。
赵霁安来得突然,沈清只刚穿好衣服,乌黑的长发披散着。
“起来吧,朕要去慈明宫向母后请安,顺路过来瞧瞧。”赵霁安说明来意。
见沈清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精神头倒是不错,知她应该无事了。又出声:“刘太医。”
“臣在。”刘太医从殿外进来。
赵霁安示意刘太医再请脉。
沈清默然,坐在了一旁的太妃椅上,将手腕搭在一旁的小几上。佩玖取出丝帕覆在沈清手腕上。
刘太医接过内侍递的巾帕净手后才给沈清诊脉。
“陛下,殿下已无大碍,只高热过后身子还有些虚乏。近几日要注意保暖切勿再染风寒。”诊完脉后,刘太医如是说道。
赵霁安点了头,刘太医缓缓退出内殿。
“既已无碍,便随朕去慈明宫一同向母后请安吧。得知你高热不退,母后很是关心。”赵霁安接过宫人上的茶,饮了一口后说道。
“是。”沈清回应。
殿中只赵霁安与沈清并佩玖佩玉几人,沈清坐到梳妆台前盘发,赵霁安也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梳发要一会时辰,陛下不如去外厅坐坐,臣妾让宫人上些茶点。”在赵霁安的注视下,沈清有些不自在,希望赵霁安能出去等。
“不用,我就在这等。”赵霁安仿佛看不见沈清的不自在,又饮了一口茶,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看着佩玖给沈清梳发上妆。
因不是正日子,不必打扮繁琐。沈清让佩玖梳了个同心髻,用花钿固定好发髻后,沈清在妆奁盒里挑着发簪。沈清今日穿的是湘妃色褙子配杏色百迭裙,裙摆和衣襟袖口均绣有白色玉兰花纹。
“用那只玉兰花形的吧,和你今日的衣着相称。”赵霁安在一旁出言。
沈清的手顿了顿,依言让佩玉将那只玉兰花金簪插入发间,又选了配套的发钗步摇一并簪好。
“你这次落水,不会是因为吃醋吧。”赵霁安一脸玩味的盯着沈清的脸,“那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掉入池中,总不能是因为太热吧!”
现在才刚过惊蛰,冷得和冬天没什么区别,怎么会热?沈清一时噎住,正在上口脂的手一滑,险些花了妆容。
赵霁安欣赏着沈清的变化,大笑起来又装作吃惊:“不会真叫我猜中了吧!”
沈清正了正身,神色如常:“臣妾身为皇后,怎会因一批还未入宫的秀女拈酸吃醋,皇上多虑了。”
又道:“况且秀女入宫是为陛下开枝散叶,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臣妾很是欣慰。”
赵霁安刚刚还笑容满面的脸瞬间垮下,倒不是生气,只是他觉得又让沈清说赢了,有些郁闷。
他和沈清打小就认识,幼时还结下梁子。每每去找她麻烦都能被沈清轻松化解,不仅没报复成功,还被父皇以为他爱慕沈清竟然直接给他和沈清定下婚约。
三月前两人成婚,他以为自己总算有机会一雪前耻了,虽不至于像幼时一样找她麻烦,只是时常斗嘴奚落她。结果却是次次败北。
佩玉拿了披风给沈清披上,佩玖也从琼琚手中接过刚拿过来灌了热水的汤婆子。将汤婆子装在梅花暗底织金锦缎小兜里,递给已穿戴整齐的沈清。
赵霁安自找没趣,这过程中也没再出声。等沈清收拾好了之后,两人便一同出了门。
赵霁安下了朝便过来了,身边只跟了常公公和两个小内侍,沈清见状便只带了佩玉和琼琚琼华三个大宫女。
慈明宫据长宁宫并不远。沈清正好躺太久了想走动下,问过赵霁安后,两人也没乘轿辇,往慈明宫走去。
虽天气还是寒冷,但是一路上也未见枯败之色,许多枝木已抽出新条,发了嫩芽,廊下也摆放了几盆暖房种的姹紫嫣红的花朵。给这静寂暗淡增添了几分春色。
沈清披着披风,手里还抱着汤婆子,并不觉得冷。床上躺了太久只觉得空气都是十分清新,深吸了一大口气,鼻子瞬间被冻得通红。一路上赵霁安都没再说话,她也乐得清净,只默不作声的向前走。
两人在前并排走着,身后跟着宫女内侍们,不多时就到了慈明宫。太后跟前的傅嬷嬷前来迎接他们。
“老奴参见陛下、参见殿下。”傅嬷嬷一脸笑意的向二人行礼。
在赵霁安让她起身后,沈清虚扶着傅嬷嬷起身。傅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是太后还未入宫前就伺候在旁的,算是看着赵霁安长大的。
她搀着沈清,关切道:“殿下今日气色倒是好了许多,可还有不适?太后娘娘方才还让奴婢去长宁宫探望一二呢,没成想殿下竟已过来了。”
“太医来瞧过,已经不碍事了。劳烦母后挂念了。”沈清挂了笑容,回道。
进了殿里,太后正坐在高堂,看着下边的小宫女们踢毽子。见他们进来,让小宫女们退下。
“儿臣、臣妾参见母后。”赵霁安与沈清一同向太后行礼。
“起来吧,清儿可是好些了?不是说了不用来请安吗,外头风大,仔细着别再着了凉。”
太后也不过四十多岁,保养得宜。慈爱的目光带着关切问候着沈清。
“多谢母后挂念,儿臣已无大碍。”沈清感受到太后的关心,笑意真诚的回答太后。
“来,到母后这来。”太后向沈清招手,让沈清走近。仔细打量一翻,见她气色不错,方才放下心来。
沈清和赵霁安在太后左边下首的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