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在一条胡同口,小婓捏下车闸,将自行车站下。
“怎么?到了么?”杰民父女俩也跟着站下。
“自己家不认识啊?”
“认识呀!”哪里能说不认识呢。
小婓笑着问小胖妞:“贝宝也认识家的吧?”
“我不认识呀。”贝宝奶声说。
“嗯,再长大点就认识了。跟爸爸在家要听话哦,阿姨要回家了。拜拜哦。”说着就准备走。
“等一下,小婓。你回去不也是一个人么?”
“是呀!可不回家又能去哪呢?”说着,轻轻的叹口气。
“不如去我家吃饭吧。”
“啊?这,这不好吧?”小婓不觉又红了脸。
“没什么不好的。你没老公,我没老婆。没人跟在咱俩后边吃醋。”
“你,说什么呢!”害羞的别过脸去。
“小婓,嗯,来坐坐没关系的。难道我们不是纯洁的同志关系吗?哈哈哈。”这么说话,主要是怕假戏做的太逼真。
贝宝此时忽然给与助攻:“小婓阿姨,我爸爸主要是找不到家了,又不好意思问你门牌号。才那么说的。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呀!”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想打又舍不得,只用手指轻轻戳了她的胖腰一下。
“你!”小婓当然有些生气,但是因为这话出自小孩子之口,所以也并没有特别尴尬,算是找到了及时斩断情愫的理由,避免了滑向危险的自作多情和暧昧关系的深渊。
“渣男!”小婓骂道。
然后骑车就走。
杰民在后边喊:“小婓,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别生气!不过,我确实欢迎你到我家来做客的。”
小婓仍旧不理。
杰民:“那你好歹告诉我家住哪间啊?”
“73栋3号,木头门的那家就是!”小婓头也不回。
“哦,谢谢啊!”
杰民重新骑上自行车,叫声,妞妞坐好。
贝宝用力的点点头:“嗯。”
二八大杠顺着胡同的下坡路,疾驰去了。
“吱,吱嘎。”
在73栋3号的平房前停住。
“应该就是这了。”
杰民将自行车靠边停,同时把贝宝抱下车来。
环顾左右。
这是鳞次栉比的居民房中的一间。
从木门上的方洞可以看到,那民房有前院。
房子是砖瓦结构的,半新不旧。
每间房的房顶都有个砖砌的烟囱。
此时,邻居家的,已经炊烟袅袅。
木门的一侧是间厢房,本地称作“煤棚。”
不住人,主要做储物的功能房。
隔着一条土路,相对的是住前一趟房人家的后院。
有的人家在后院种些蔬菜,而有的则任其荒芜着。
土路与后院中间,挨着栅栏,还有一条浅浅的水沟,平时用作倾倒生活污水。
讲究的人家每天都会清理自己门前的这条水沟。
用铁锹疏浚,用泥土规范它的流向。
也有不讲究的人家。
赶上下雨天这条臭水沟就要泛滥。
从土路经过的人,每每都要骂上一句:“艹,这家人真窝囊(邋遢,不爱清洁的意思)。”
不用说,这前前后后的所有人家住的都是大厂的子弟和家属。
像这样的“居民村”,大厂有7个之多。
插一句,厂里有头有脸的人(比如工程师和领导)都不住这种居民村。
他们统一住在北门外的楼房里。
家里有冲水马桶的那种。
而住在居民村里的普通工人家庭,就只能用公共厕所了。
它一般建在几条胡同当道十字路口处。
赶上住在它旁边的人家,就要倒霉了。
一到春夏便深受其苦。
好在北方的冬天很长。
冬天的时候,大雪把一切都覆盖了。
就像正义来临,把一切不平事抹杀。
“我钥匙呢?”杰民开始在身上找着钥匙。
贝宝则拾起一根小木棍,蹲在臭水沟旁边戳一颗石子。
“贝宝!”杰民看到了,喊,“脏!脏死啦!”
一把把她从臭水沟旁边拉起来。
“哦。”贝宝把小棍扔掉。
一抬手,手心已经黑乎乎的了。
“诶呀!臭啊!”杰民装作嫌弃的样子。
“哦。臭。”贝宝把两只小胖手拍着。
“不要乱抹哦,一会儿洗洗就好了。”
“嗯。”用力的点点头。
终于在上衣里面的兜里找到了钥匙。
“爸爸找到了。”
钥匙在铁牛牌锁头的下面捅着,插进去一扭。
“喯。”锁头开了。
一推木门,喊了一声:“我们到家啦!”
双手高高举起,伸个懒腰。
贝宝也学着他的样子,喊:“我们到家啦!”
再细看那院子,从木门到屋门中间有一条砖砌的小路。
两边则是土地。
隔着两条木篱笆与两边邻居家相望。
院子里靠边的地方堆着柴火堆,一个木头脸盆支架上架着描花的铁脸盆,有几处漆面已经脱落。
窗户根底下搭着一个狗窝,但没有狗。
朴素,一贫如洗,倒还干净。
“贝宝,看来你爸爸是个穷人哦。”
“嗯。”露出小铲子似的门牙,笑咪咪的。
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值得庆祝的好消息一样。
“唉。毕竟是小孩子啊。”杰民有点失落,用另外一把钥匙打开了屋门。
才下午6点多钟,天竟然已经擦黑了。
摸索着,往前走。
不小心,腿磕在了灶台上。
“哎呦。”有点痛。
“小心呀!爸爸。”
“嗯。贝宝你站在那别动。爸爸把灯先开开。”
眼睛终于适应了那种黑暗,见墙上根本没有通常的那种开关。
面前倒是悬挂着一根灯绳。
用手一拉。
“咔。”屋里被发黄光的灯泡照的通亮。
“哇。爸爸好棒。”贝宝站在院里欢呼雀跃着。
“呵。”
这才看清,这是外屋地。
就是充当厨房的空间。
仅有几平米大小。
外屋地靠墙的一面,另有一门连接卧室。
开门进屋,同样拉开灯绳。
这回不是灯泡了,而是荧光灯灯管。
只见那根吊在白纸糊的棚顶上的长灯管,两头红光闪烁了几下,忽然“喯”的一声,通亮起来。
照得屋里一片白。
屋里最显眼的是一张砖砌的大炕,足足占据了卧室的一半空间。
这么说也许并不夸张:一进屋,你就得上炕了。
否则你就站着吧。
椅子摆不下两张。
称奇的是,卧室地面铺的竟是红地板。
这表明原主,毕竟还有点生活追求。
一面墙是立柜和家具。
上面摆着电视机和其他生活用品。
炕上摆的家具是炕琴。
可不并不是什么乐器。
而是一种带双开门放被褥的四足短小的高大家具。
与炕相对的那面墙是后窗和窗台,窗台上挂着窗帘。
而打开窗看到的就是自家后院了。
整个卧室也仅有十个平米。
“卧槽!这……”看到这种居住条件,杰民瞬间感觉头都大了。
“就一间屋子,难道我跟小胖妞都睡同一个炕上?”
可不么。
当时,有的人家姑娘都十七八了,还得跟父母睡在一间屋子呢。
所幸,当年此地实行的是计划生育。
一般来说,每户人家都只有一个子女,或者没有。
当然了,要赶上生双胞胎的话,那就是俩。
三胞胎就是仨。
但这种情况,相对很少。
这时贝宝连跑带跳的冲进屋子:“爸爸,我好饿。”
又看到摆在那的电视机,于是像一切小孩子一样,说,”爸爸,我要看动画片。”
“好。爸爸给你打开电视。精神食粮你先吃一会儿吧。爸爸这就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