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广告版本的古代言情《画师陌千迢》,综合评价五颗星,主人公有陌千迢冷汐月,是作者“冷汐月”独家出品的,小说简介:路遇尸群挡道,曾起誓再也不画人像的陌千迢失手召出了死去多年的义兄任青山
十四年前,陌千迢于中秋雨夜里失去他骁勇爱笑的义兄,再没能下笔替人绘画,弄丢了妙笔逑光的头衔的他心如死水,辗转于白玉京上修行,多年后偶然为故人之子所托,如履薄冰踏进那座令他心醉又心碎的故城,于命悬一线之际,竟是失手召出了那本不该出现于此的身影……
灾祸迫在眉睫,两人携手力挽狂澜,却深掘出白玉京于人间错综复杂的久恨新仇,被迫面对当年害得驿城四分五裂的幕后黑手……
如果你也一样茕茕独行,朝只有自己看得见的光前进
第2 章 提鞋客
金乌十八年,腊月某日,门山上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桃花源地界内,挖了一座古朴浅塘的流遐苑里,几朵本该绽于盛夏的青莲与橙黄的秋菊争相盛放,结满蒴果的栾树伴着白梅与桃树傲立于冬日的严寒之中。
这本该是个令人昏昏欲睡的晴朗午后,陌千迢懒洋洋地倚在一只偌大雪白狮虎背上,于池边执笔闲坐时,并不曾料想他几日后会在命悬一线时,失召出死去多年的义兄。
他正往符纸上画着憨态可掬的毛茸茸仙兽,可这份惬意却被一道尖锐的嗓音给倏然打破了。
“姓陌的,倘若你再不肯下山追回没收齐的帐款,啼霜收不到钱,填不了帐,便只得挪每月拨给流遐苑的钱来补贴了!”
陌千迢闻言猛地撞起头来,看见桃花源里专司财政的啼霜长老两手插腰,忍无可忍地瞪着他。
“那可不成!”
他一个人缩衣节食倒是不要紧,但对面厢房里还住着两名青葱徒弟呢,总不能连累他们一同挨饿吧!
啼霜长老平时早已看腻陌千迢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此刻看到对方如此激动,她颇为满意。
“若是不乐见徒弟受苦,便赶紧去将先前那些委托人未曾付清的报酬给讨回!”
陌千迢不禁愁眉苦脸,皱起眉头。
“全是一两年前解决的琐事了,此时再去同人家收账,还不得被人撵出门外?”
啼霜拨开耳边长发,哼了一声。
“那便加把劲,揽下北地所有委托。”
她道:“若是每月能较从前多上两倍委托,这笔帐大抵五年后便能结清了。”
一听那数字,陌千迢只觉头疼不已,抬手揉揉眉侧。
“ 上哪儿接来那么多案子?”
啼霜说起此事便来气,怒道:“让你如此挑剔,寻找赃物不接、监看良家不接、私仇不接、富家的闲差也不接!照你那东拿两块面饼、西拿一粒菜瓜的办法,即便是等到咱们鬓发全白了,你也未必能收回这笔帐!”
陌千迢闻言更是绝望了,又问:“那该如何是好?啼霜长老,您可有良策?”
啼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从藏青长衫的袖口拿出一本记载了人间各式委托的厚重册子,噼里啪啦地快速翻看起来。
“重杨城有户人家近日喜获麟儿,欲请人作画一幅以作纪念。”
她说着,瞥了对方手里的毛笔一眼。
“陌长老平日总在四处胡撇乱撇,这委托不正合适?”
她一面说着便要把单子撕下来,陌千迢却摇了摇头。
“在下已十多年不曾画过人像,届时若是下不了笔,拂了众人兴致岂不本末倒置?”
啼霜气极败坏地瞋他。
“亏你从前在山下还是名绘师!如今连个胖孩儿都画不出!”
陌千迢一手缓缓抚过狮虎预旁的柔软皮毛,只是抿唇苦笑。
“难道就没其他案子能承接?”
啼霜只得继续往后翻阅。
“这儿有件协寻爱犬的差事,是城里大户,唉哟,是当鋪掌柜府里委托,如此肥差,别哕嗦,接了接了!”
陌千迢却怀疑地皱起眉毛。
“在下怎不记得近日有在册上看过如此优渥的委托?”
啼霜怕他又要推辞,二话不说撕了单子,塞到男子手里。
“谁知道你如何看漏的,老眼昏花!”
陌千迢拿起委托单,仅仅瞥了一眼,瞬间便明白为何先前他翻阅册子时,不曾仔细瞧过这一页了。
“这户人家居于驿城,可在下……进不了驿城。”
啼霜长老的神情一霎又更狰狞了一些。
“画像不接,驿城的案子也一概不接!”
她怒道:“那驿城究竟藏了什么妖魔鬼怪,让你不敢踏足?”
陌千迢垂下眼,笔尖在符纸边缘画了几株栾树,再又很快地被他涂去了。
“在下少时曾居于驿城数年,对其念念不忘,区区怪异又怎能让人退却?”
他轻声道:“只是在下自从登上白玉京后,便再也没办法走进驿城,几年前曾经试过一回,却是几乎肝肠寸断,心痛难当至极,实是一刻也待不了,只能落荒而逃。”
啼霜不解地看向他:“既是故城,又为何难受至此?”
陌千迢却是反问:“啼霜长老,您道是什么让故城变得难以踏足,仅是想起便悲喜交杂,愁绪难扼?”
“是什么?”啼霜不耐道。
“物是人非。”
啼霜怒也怒得累了,终是拿他无法,将那册子丢到陌千迢怀里,脚跟一转便要离去。
“这也不成、那也不愿,陌长老好能耐,便自个儿处理吧。”
她说:“只是这笔不齐的帐款若是再拖延下去,之后可真得让将你用薪俸来抵,别届时饿了徒儿,再来说啼霜不留情面。”
陌千迢此前原是三天才撕张单子下山一回,可听完啼霜下的最后通牒后,他实是担心徒弟受牵连没饭可吃,无奈至极,只得认命地往山门前迎宾的海纳殿走去,看看是否有碰巧的山下民众前来递交委托,好让他能多接几桩案子。
只希望年末算帐时,啼霜能看在他如此发愤勒奋的面上,大发慈悲再往后宽限些时日了。
桃花源偌大忙碌的海纳殿内,一名束着短短马尾的小少年坐在咨询的桌案前,一双眼局促不安地东瞧西看,但很快便像是意识到此举有些失礼,于是抬手理理衣襟,逼自己沉住气,只是那件衣襟上绣着繁复图腾的黑袍实是宽大得过分,几乎快把他大半个人给掩盖住了。
“此番前来,想寻一位穷林长老。”
“穷……”
负责待客的桃花源门生微微一愣,沉吟了片刻,蓦地恍然道:“啊,穷林,您是要找那提鞋长老的?”
“提鞋长老?”
少年不解地问:“先前可未曾听闻过此般人物。”
“不瞒您说,您在找的穷林长老,在咱们桃花源里也被称作提鞋长老。”
负责接待的门人约莫是啼霜长老的弟子,耳濡目染将师父的喋喋不休给学了七八分,很是热心地介绍起这名奇人来。
“此人少时曾是人间小有名气的绘师,可年逾而立的如今,他却已不再作画营生,成日不是下山收服作乱小妖,便是在这海纳殿前蹲着,将那一双双踢得乱七八糟的臭轰轰长靴给一一整齐摆正,还不准人插手,这便是那稀奇称号的来由。”
少年闻言,皱起了一双清秀的眉。“这位提鞋长老缘何会有这般诡异行径?”
双目细长的门生朝他摇了摇头。
“您有所不知,提鞋长老十分喜怒无常,难以捉摸,没人想去过问缘由,免得触到他逆鳞,碰得一脸灰。”
他解释道:“但其余长老偶尔提起那人时,总会语带揶揄地说:宁当人间一世糊涂者,休要汲汲营营大半辈子,登了白玉京,却沦落阶前一介提鞋客。”
少年一脸不赞同。
“可若是众人都不肯询问,诸位又怎能够理解这位提鞋长老呢?”
那门生瞧上去的神色活像是想回答他并不曾打算要去弄懂那位特立独行的怪人,一旁的另一名年轻人却用手肘拱了拱他。
“长圭,你莫非忘了去年除夕,啼霜长老喝多了,曾经当众拿着木杖逼问过提鞋长老为何总在替人弯腰排鞋?”
被唤作长圭的门生李侠如梦初醒地抚掌。
“若非有思提起,长圭还当真忘了师父曾有此一举!”
他随即便又转向案前那名一脸疑惑的少年。
“您肯定在想提鞋长老究竟如何应答对吧?”
“他如何回应?”小少年身子微微前倾,如此问道。
“那人啊,故弄玄虚地答:众人皆不愿为俗世折腰,但于在下而言,却是宁做白玉京上提鞋客,莫惦人间惹断肠。”
“此话又是何意?”黑衣的少年不解地问。
这回,却是那名被称为有思的年轻人霍玄回答了。
“这可得从此人生平说起,大多数人都说提鞋长老脾气古怪,不好招惹,亦有人说他极端护短,胳膊往内弯,山下曾有人说过他和善慈悲,但也有更多人说他半点不讲道理,固执己见。”
闻言,少年狐疑地问:“怎会有人能既难以相处、又同时和蔼可亲?”
“流言蜚语必有其原由,但无论您相信与否,终归不过是几桩众人口耳相传的轶闻罢了。”
霍玄摆首答道:“有人说他本来在人间的一座大城里,有一名结拜兄弟,但十多年前,那义兄却不幸遭人暗杀而亡。”
第三名穿着桃花源藏青长衫的门生也凑过来交头接耳。
“那位长老在山下本是被称作妙笔……什么妙笔来着?曾有时人评曰:画景犹如亲临,画人活像面晤,直教人观画不觉入画,诚不负妙笔之名,可如今竟是半张人像都画不出了,实是荒唐至极!”
少年听了那人起伏跌宕的大半生,不禁瞪大了眼。
“没能替人画像,此时的提鞋长老又如何营生?”
“他啊,既不擅武,又不爱算账,只得下山承接诸城里百姓的大小委托,以补贴收入,只是这人据说自少时起便时常不收分文地替人作画,而这陋习直到今日也没改过,收取报酬随意得很,这家拿个瓜果、那家拿个面饼就当作结清,极为我行我素,害得负责财政的啼霜长老总是气恼不已。”霍玄如此解释。
“可不是吗?”李侠愤慨地接过话头,“师父早便对此怀有诸多不满,积攒了几个年头,曾向闭关中的掌门递了几次申诉状,却都无果,只得每回见了提鞋长老便耳提面命,要那人下山去把先前没确实收齐的帐目给追回,可提鞋长老这人却有个毛病,越是被反复叮嘱该做什么,越是抗拒去做,旁人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于是那赤字就始终搁在那儿。”
“说来正巧,师父方才似是终是忍无可忍,又怒气冲冲再闯进那人所居的流暇苑去警告一番了。”李侠道。
“师兄,你可听说过,还有人说……”
“说完如此多轶闻,阁下又是如何评判提鞋客这人?”一道陌生男子的嗓音伴着脚步声自远而近传来。
“我?要长圭说,那人就是个欠债不还的……”
李侠说至一半,忽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猛地抬起头来,却是看见一人穿着陈旧的白袍,手里提着一双长靴快步走来,一边朝桌案对面的贵客大喊。
“提鞋……不,穷林长老陌千迢在此,何事需在下效劳……”
白衣男子方才入殿时,习惯性弯下身去摆正门前的散乱鞋履,恰好听闻有人提起他的名号,想着许是委托上门,他忙不迭拎着鞋,便循声赶来,视若无睹在场几名年轻人的心虚与尴尬,只顾替自己拟了个夸张的笑容,但那中气十足的呼声却在他看清那位少年的模样时戛然而止。
瞧着少年意气风发的面容,陌千迢不自觉地瞪大了眼,手里拎着的靴子骨碌碌地滚落于地。
那万般熟悉的眉眼,令他不由自主想起年少回忆里,人间七十二城中最矫健骁勇的身影,那人也曾穿过这少年身披的玄色繁复城主服饰,用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朝他笑得爽朗,亲近地喊他的表字:逑光、逑光。
陌千迢在少年身上仿佛久违地见到了昔年那个鲜衣怒马的身姿,不免有些恍惚。
就在陌千迢陷入过往的那一霎,那厢的小少年亦是愣神了,瞧着男子染上几处墨渍的衣袖和微乱的发冠看得专注,轻轻在嘴里将那人名姓念了几转,而后蓦地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情。
“陌长老,莫非您便是父亲离世前一直挂念的,妙笔逑光?”
陌千迢猛地回过神,听闻那称号时面露惊愕。
“敢问令尊……”他屏息以待。
梳着短短马尾的少年腼腆一笑,面上的神色半是骄傲,半是伤感。
“家父乃故驿城城主,任青山。”
陌千迢的思绪顿时便被带回到当年那座乌墙衬着鹅黄屋瓦,民风富足和乐,栾树结满赭红蒴果的人间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