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疑是地上霜
“哪来的仙女下凡了？”王诗琪说。
“嘻嘻…还得是琪姐给我捧场”张心宜说。
张心宜吃完早饭回宿舍，拿出了她的奶牛花纹的小镜子。她的皮肤本来就白净，就没有用粉底，太白被任建军发现的话免不了被说一顿，要是倒霉被李炳昆看见，就得拎去政教处罚站扣分了。之后涂了一个淡色的口红，这是琪姐推荐的，嘴唇红而不艳，非常自然。
“宜姐换衣服啦”，和彭佳骏吃完饭回来的小妍刚进宿舍，一眼就看见了张心宜的新衣。
“对喔”张心宜回答。
“哇，宜姐太美了，等会在路上走你就会闪耀在人群**。”
听到小妍夸她，只觉得恍如隔世。
小妍只有早上和晚自习下课两个时间，在宿舍和教室两点之间才和张心宜和王诗琪走，其余时间都是和彭佳骏相处。
夜深的时候，她们躺在床上聊天，小妍聊的也都是彭佳骏，她经常用少女怀春的语气吐槽彭佳骏。
有时候用带着笑的语气说彭佳骏的胡茬扎手，有时候说彭佳骏陪自己上厕所时总往体育生班里瞅，张心宜听到这时总会在心里嘀咕，一个男生愿意陪你上厕所就不错了。
虽然小妍总和彭佳骏走，不过姐妹收获了爱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张心宜琪姐小妍他们三个手挽手，来到了教室。
刚要坐到座位上，徐靖博看到张心宜，眼睛一亮“哟，宜姐，今天打扮的格外好看呀。”
张心宜坐下，说“有吗，徐少，你也很帅。”
这话倒不是客套，因为徐少转到四班后，好多别的班的女生经常来四班，借着和熟人叙旧的幌子打听徐靖博的事。艺术班来的次数更是空前绝后，以前偶尔有几个，现在可以说是门庭若市，艺术班的杵在门口和认识的人聊天，眼神时不时往教室里瞟。
李尧在座位上找作业，听到张心宜说话一抬头，打量了一番，说道“你这粉色的衣服很不错啊”。
张心宜连连皱眉，“什么粉色啊，你色盲啊？”
李尧一脸无辜，“这不就是粉色吗？”
张心宜扬声道“这是橘色，橘色！”
徐靖博过来插了一句，“这明明就是粉色嘛”。
“你们男生是不是都不认识颜色啊！把橘色说成粉色！”张心宜听到李尧和徐少的话，世界观突然改变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分不清颜色。
“要不然你去问问别人”李尧说。
张心宜刚要拉着问陈莉欣，陈莉欣倒先开口了“这不是暖橘色嘛，落日的颜色”，陈莉欣一脸鄙夷看着李尧。
张心宜心想，终于遇见一个明白人了。但是李尧依然嘴硬，对着褚丰年喊了一句“丰丰，过来”。
褚丰年屁颠的跑了过来，“尧哥，怎么了”。
李尧指着张心宜说，“你说宜姐的衣服是啥颜色的”。
褚丰年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红的”。
张心宜简直要惊掉了下巴，又来个更离谱的答案。李尧立马吼道“什么红色，这是粉色！”
褚丰年赶忙改口“啊对，是粉色，我本来想说粉色的，嘴快了，是粉色没错，宜姐你这粉卫衣真好看。”
张心宜翻了个白眼，褚丰年指望不上了，和李尧一头的，于是狠敲了下李尧同桌小胖子，小胖子正埋头睡觉呢，猛地起来四处张望，“怎么了？”
“胖子，你看看，宜姐这身衣服啥颜色”李尧平淡的说。
“宜姐？”小胖子思索一阵，“好看，你眼光不错”。
这是什么鬼回答？张心宜的心里像是有一万匹马跑过，宁静的草原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褚丰年邦邦锤了小胖子两拳，“什么眼光不错，你睡蒙了吧”。
张心宜扶额苦笑，现在的她已经心淡如水，看惯了世界的沧桑，没想到一件衣服竟然还有这么多种看法，她开始回想起高一生物课上老师说的，动物眼中的世界和人类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她现在怀疑男人是不是长着动物的眼睛。
陈莉欣对着李尧说“不要争了，你就记住是橘色就行了”。
李尧就说“好嘞，好嘞”。
看着李尧如此配合，陈莉欣又转头跟徐少说，“听见了没，橘色”。
徐少说“这就是粉色！”两个人就开始僵持起来。
铃声响了起来，老任踩着点进班，一毫也没有耽误。
又是枯燥的数学课，张心宜现在发现了数学课能够吸引人的点，老任平时开会时非常严肃，讲完会议内容不是训同学一顿就是讲讲大道理，但是在他的课上，总会讲一些他有趣的往事或者碎碎念一下这几天发生的琐事。
她用手指敲着书，立体几何她一点思路也没有，她现在就期盼着老任的故事会呢。
“其实咱们遇上这种题啊，就建一个直角坐标系就行了，把点标出来，直接就出来了，是不是。”老任讲的不亦乐乎。
可张心宜一头雾水，又是直角坐标系，她也知道建了之后迎刃而解，可是她证明都不会呢，老任讲的速度对女生太不友好了。
不过后面李尧显然是完全领略到老任的意图和要讲的内容，一直随着老任嗯嗯啊啊的应答。
老任说文科班女生多，学立体很困难，张心宜深有体会，在这样的时刻，张心宜真的想成为一个男生，此时她太羡慕李尧了。
“好了，还有十五分钟，我现在把作业留了，写写作业吧”。
张心宜一下来了精神，老任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故事会马上开始。
勾完作业题后，老任如释重负的坐下了，推了推眼睛，环顾着班级。张心宜明白老任只是在走个流程，每当寂静的时间长了，就是在为故事会蓄势待发，不出两分钟老任绝对开口。
一个轻微的呼噜声从后方传来，打破了课堂的沉寂，张心宜噗嗤一笑，偷偷看向后面，李尧的同桌又睡了。
张心宜也很佩服他，早读的时候他用书挡着脸，站着的时候眯眼睡觉，早自习他用书堆一座小山，躲里面睡觉，连班主任的课也要趁写作业时间抽空睡觉。
“我真不明白，某些同学怎么这么能睡，晚上都几点睡觉啊你们”。任建军说。
张心宜心里喊道“yes！”因为李尧同桌睡觉，让老任讲故事变得顺理成章。
“你们现在的生活，还是太好了。我高中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学校，那个时候还没这么高的教学楼呢，现在的政教处原来就是我们的教室，当时连电扇都是吊式的，别说大屏幕了，我记得我们班主任有根大棍子，不写作业就挨打，睡觉？更是不敢。”
任建军又打量了一圈教室，顿了顿又说，“你们现在食堂的饭也好了，我们当时那都是白菜，肉都不多，就那菜我还吃的津津有味呢，我也经常在食堂吃，现在的食堂比我们那时候好太多了，但是你们还有不珍惜的呢。”
张心宜听着，突然想起了自己，他除了西红柿鸡蛋别的统统不吃，除非加了牛肉酱。
老师的话偶尔就会戳中内心，偶尔会和生活某个瞬间契合。
“我又想起我大学的食堂了，我们大学食堂的饼味特别正，我现在还怀念呢。你们真的得好好学习，好大学食堂也好。”老任语重心长。
“知道知道，你和你对象就是在大学认识的”平时爱接话茬的同学说了句，因为关于大学的事任建军说过很多次了。
张心宜认真的听着，特别起劲，这也是无趣的数学课上唯一令人提起兴趣的东西了。
李尧在小声嘀咕，“怎么天天唠嗑，都没思路了”，不过这也不是李尧第一次吐槽了，毕竟对于一个热衷于数学的人来说，好不容易有珍视的东西容不得打破。
“对，一说对象，我又想起来了，我可知道咱们班谁搞对象呢”
除了小妍彭佳骏外，班里还有好几对，听到这话，都有着不同的小动作。
“我一再强调，你干啥都可以，只要别被抓到，别把扣分条送到我手里就行。还是那句话…”
“不打馋的不打懒的，专打没长眼的”全班声音整齐，这句话老任更是说了无数次。
“其实吧，高中对象搞得有啥意思？就是解解闷，搞对象你也搞不到大学去，前几天我教过的一个学生跟我说，’老师，我分手了’，我问他为啥，他说情感不合，他都大学了还分手呢，你们搞对象，连大学都搞不到，所以啊，专心搞学习就行”。
张心宜越听越有代入感，她感觉老任的话突然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并且渐渐升高，到了一个值得仰望的高度，她恨不得马上倒身下拜，祈祷一番，这一刻她变成了虔诚的信徒。
她思索当前的环境，班上四五对情侣，学习的氛围越来越浮躁，她想，越是这样越得沉静下来，变成一匹黑马逆境突围。
正烘托到一种群情激愤，高昂的气氛时，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老任边走边说“记得写作业啊”，就踏出门去，和进来时一样不拖沓。
张心宜意犹未尽，这故事会听的身心舒畅，犹如夏日清凉的饮料，燎沉香消溽暑。不过还有不同的声音，比如后面李尧又在吐槽老任数学课聊天打断了他的思路，张心宜已经习惯了。
陈莉欣从口袋里掏出两粒糖来，放在张心宜桌子上。张心宜看着糖果，虽然小，但是包装却晶莹闪亮，以前还用这糖纸叠过千纸鹤。
在学校里，口袋里总能掏出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像开盲盒一样。因为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把什么东西就随手揣进口袋里。
张心宜把糖给李尧了一个，李尧还没反应过来，张心宜扭过头去，留下一个背影，“想塞住你的嘴，别再吐槽老任了。”
李尧果真就消停了。
张心宜也从桌屉里掏出一包曲奇，和陈莉欣分了。
学校总是有神奇的魔力，平时弃之不顾的饼干变成了稀罕物，课堂上老师播的广告都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的看，放的歌更容易让人沉浸。
中午午休刚刚结束，琪姐就蹦上了讲台，打开大屏幕找出夜空中最亮的星放了起来。
静静的像小河淌水，一种莫名的情愫包裹住了全身，张心宜的脑海里浮现出夜空下的行路人。
教室里的蓝色窗帘随着风轻轻摇晃，像是透明的蓝色玻璃，教室里的光线柔和旖旎，显得特别有情调。
虽然打了铃，但是大家还是会偷些闲，李炳昆不在各班转悠大家不会起床的。夜空中最亮的星又提不起大家的兴趣。
“起来练练啊，马上就比赛了”，王诗琪用板擦敲桌子，发出很响的声音。
这样一敲，能唤醒一部分沉睡的心灵，但是有些睡神般的存在，只有李炳昆揪脖子才会起来，例如李尧的同桌。
李尧听到琪姐敲桌子，这才站起身来，懒洋洋的伸个懒腰，算是睡得舒坦。然后随着歌的进度呜呜咽咽的跟唱。
张心宜听的想捂耳朵，相比于褚丰年的山路十八弯式唱法，他的这个更加折磨耳朵。
张心宜调过头去，看着李尧睡眼朦胧，似睁未睁，脸上还有睡久了留下的红印，他睡觉时披着校服，现在站起身校服像披风一样挂在后面，显得特别滑稽。
李尧看张心宜看他，猛地一惊，把眼睛瞪大，故作清醒。张心宜就讪讪的回过头来。
此时陈莉欣抱着一团红的东西进来了，她从午休刚刚结束就匆匆离开教室，现在班歌都要唱完了才回来。
“莉欣，去哪了？”张心宜问。
陈莉欣抿着嘴笑，快速把那团红色的东西抖开，她高三的对象也进来了，拿着几个白色塑料棍。
“我给咱们搞道具去了”陈莉欣用自豪的语气说。
原来是几面大红旗和一个横幅。
“哇”，张心宜忍不住赞叹“太靠谱了莉欣。”
“咱们让前面的人拿着徐少的字，后面的挥动红旗，再把横幅展开，直接惊艳当场。”
陈莉欣的男朋友把红旗装好了，还不小，挥舞着非常有气势。
张心宜的视觉被冲击到了，她仿佛已经听到了雷鸣的掌声，看到了在人群之中流动的一抹血红的壮观场景。
于是连连夸道“太牛了啊！场面一定最亮眼，咱们的歌虽然没气势，就这用心程度，也压别的一大截。”
“琪姐，快来看！”张心宜必须要第一时间分享给琪姐。
琪姐早就留意到角落里的动静，匆忙把歌暂停，“行了，都坐吧”，然后跑到张心宜旁边。
“我去！这么厉害？”琪姐也是大为震撼。
“嘿嘿，这些都是莉欣和他对象搞来的”
王诗琪这才发现边上站了一个男的，“哈喽”，显得十分自然。这倒让他局促起来。
王诗琪又十分自然的端详起横幅和红旗，她两手捧起举过头顶，像是要朝拜这两件圣物，好似出征打仗前能够鼓舞士气的神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