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似秋叶落
张心宜还沉浸在欣喜之中不能自拔，小妍叫了叫她。
“宜姐，咱们去别的班看看吗？”
张心宜扫视操场，还有一个班没有比完，不过她立马明白了，那个是体育班。她无奈一笑，真是拿小妍这个花痴没有办法，走吧。
体育班这里围着很多人，像堵墙一样，大多都是女生。
小妍和张心宜都是偏瘦的体型，她俩努力找了一圈，从人群的缝隙里钻到了前面去。
这边进行的也是如火如荼，不过体育班实至名归，个个身材壮硕，对手显然在这种攻势下占了下风。
张心宜的内心已经掀不起波澜了，刚才在班上已经用完了她的激动。反倒是小妍心一直同体育班紧紧连着，体育班占据上风，她也好像发了疯。
体育班的优势越来越大，绳子上的红色标志已经和界限十分接近。张心宜的关注点却突然跑偏了，她盯着李佳洲，发现他和李尧的模样好像，尤其是那个鹰鼻，挺拔高俊。
但很快她就从这个想法脱离出来，倒不是说他们俩不像，而是她怎么看拔河想起了李尧，她紧忙转移视线看拔河了。
体育队并没有给对手机会，红色标志直接过了界限，这场酣战也就此落下帷幕，双方的反应其实和张心宜她们班那个时候别无二致。
小妍意犹未尽，但是张心宜还是拉着她回班了。
享受完美味的牛肉酱拌饭后，就来到了下午的决赛。
张心宜中午没睡觉，因为上午仅仅是四班和对手班级两个班围着的人就不少，这次更是全高二都来围观，必须抢一个靠前位置。
任建军请假没来，因为上午太激动了，嗓子出了问题，紧急去了医院，这也多多少少挫了些士气。
四班参赛选手互相打着气，预热着，毕竟这次对手是体育班。四班这边是海拔逐渐增高的山脉，体班则是高原大陆南极洲 ，兵强马壮。
张心宜觉得人墙越来越厚了，她转头看，里三层外三层已成人海，她暗自庆幸自己来的早。
教导主任李炳昆作为裁判，用他脖子上常年挂着的一个红哨子吹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划破天际，拔河比赛算是开始了。
接着便是铺天盖地传来的加油声，震耳欲聋。面对如此高分贝的冲击，张心宜不得不捂住耳朵。
体育班的爆发力仿佛洪水决堤，直接取下优势，这也是体育班向来擅长用的手段。
不过经过上午一战后，四班的心情已经有了历练，处变不惊了。并且不会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使用蛮劲儿了。
王诗琪中午在班里开了一场商议对策的会，他在讲台前，一个脚踩在凳子上，指挥若定的风范非常飒。
最后决定，王诗琪在拔河的最前端，由她来喊口号，每喊一次“一二”，大家就一起用力。
现在的四班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队伍，虽然刚开始体育班占据上风，但是就像一个气球正逐渐泄气，此时四班已经与体班僵持不下了。
张心宜看着王诗琪那么拼命的喊口号，有一点欣慰有一点心疼，现在她除了像其他围观者一样拼命的喊加油没什么能做的。
在比赛中，无论是围观者还是参与者，只要置身于场地上，即使再冷漠，也不得不为之动容，陷入这震撼人心的氛围之中。不管形象与人设，将全部感官都完全投入进来。
可恶，盗用我们的战术！张心宜心里痛骂道，体育班竟然也开始喊口号了。
在相同的战术下，四班占据下风了。不过除了四班同学，没人能体会这种成果被窃取的气愤，因为围观者要的是观感，要的是这场比赛到底精不精彩，值不值得称之为决赛。
僵持许久后，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体班居然快撑不住了，绳上的标志渐渐向界限靠近。
此时围观的女生叫喊冲天，为体班加油，张心宜觉得耳膜都刺破了。
不过依然扭转不了局势，最终四班胜利了。
李炳昆一声哨声，和开始时一般清脆。张心宜激动的上前，抱住王诗琪，两个人紧紧相拥，仿佛同时遇见了天大的喜事，一起跳了起来。
男生们身体内沉睡的野兽，觉醒了，一个个暴怒的咆哮，发泄着。
李炳昆又吹了一声哨子，不过没有刚才用力，声音也就不那么响亮，然后让大家回去上课，人群也零星散去。
拔河比赛其实没占用上课时间，只是午休后到上课期间挤时间举办的，这期间从集合到解散不过十几分钟，张心宜却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心系于拔河，不觉时间快。
“琪姐，你太厉害了，你是我的偶像”张心宜说
王诗琪喘着气，“太不容易了，你看我手都磨破皮了”。
张心宜赶忙握住王诗琪的手揉了揉，“给我的偶像一点小安慰”。
两个人正在胜利中享受呢，突然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你们班上午就比了一场，我们班比了三场，你们班嘚瑟啥呢？”一个体育班的说
“我们班拔的手都出血了，你看看你们班手除了脏一点，有啥事吗？”另一个体育班的说
“你们班还学我们班呢？”四班的一个反驳道。
“哪学了？你们家拔河不喊口号？”体育班的说。
“我说你们学的是喊口号了吗？不打自招”
………
这场争论加入了越来越多的参与者，渐渐的又围了起来。
张心宜和王诗琪赶来围观，发现不过事情好像不仅仅是争论了。
“就你们班几个歪瓜裂枣，老子吊打你们”
“不服再来一场！”
“你是什么东西？”
彭佳骏一个箭步跑上去，揪住体班那个人的衣领，“有种你再说一遍”
那个人满眼戾气，“你是什么东西？怎么了？”
彭佳骏直接往他脸上打了一拳，给他打个跟头，他脸立刻充血了，站起来冲向彭佳骏。
两个班也沸腾了，都蜂拥而上，两个班扭打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场面十分混乱。
彭佳骏这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加上常年打篮球锻炼出来的肌肉，对起体班的来也是碾压。
年少轻狂下手不知轻重，有个体班被打躺在地下，眼镜碎了，鼻子流着血。彭佳骏就没再管他，又和另一个动起手来。
张心宜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初中时班里也有不学无术的，但是他们只是上课不听讲，下课就走，回来一身烟味，他们聚集着却从来不打架。高一班里也有产生矛盾的，但是只要有人拉架就能恢复理智，从来没见过真的给打出血来的。
李炳昆急匆匆的跑着过来的，老远听着哨子响，人群中有几个声音都在喊着“老李来了，老李来了”，
大家都停手了，彭佳骏和李佳洲还在打着，拳拳到肉，攻势猛烈如疾风骤雨，这时才出来几个拉架的，控制住他俩的身体，但是还在嘴上隔空对骂。
李炳昆气急了，“都给我去教育处，校长处理吧，你们这太严重了。”
彭佳骏李佳洲都喘着粗气，双眼布满血丝，撇着嘴跟着李炳昆走了。
李炳昆临走前还说了一句，“你们也都跑不了，回班等着去吧”
等着他们走远，人们边回班边议论，仿佛看了一场意犹未尽的大戏。
张心宜和王诗琪觉得余惊未了，而小妍的反应却非常奇怪。
“宜姐，琪姐，我好像爱上彭佳骏了，他太man了，你看他刚才，真的好帅”
张心宜做梦也想不到，这也能犯花痴，刚才彭佳骏给她感觉是，虽然仗义，不过野蛮。
小妍已经彻底迷恋上彭佳骏了，几乎每节课下课都会来彭佳骏的座位上来，找他唠嗑，彭佳骏倒也不反感，而且反倒不再找张心宜来了。
小妍经常和张心宜她们夸彭佳骏，说的时候眉飞色舞，脸上还带着初恋的羞红。
有时候是
“哎呀，彭佳骏留校察看了，怎么办呀！”
有时候是
“彭佳骏太man了！他在校长面前这么说的：’他敢说我们班，我就是不允许，就算我们班主任不在，谁也不能欺负我们班’，我真的很爱啊！”
张心宜和王诗琪只是笑笑，不说话。
在那之后，张心宜她们三人帮的晚上安排是这样的：三个人一起去操场，小妍看彭佳骏打球，张心宜和王诗琪遛弯儿，回班的时候叫她。
高二的时光就如同一条细细的小河，缓缓流淌唱着平静的歌。
张心宜买了一副眼镜，圆框的，她看世界终于明晰了，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数学。
“唔…李尧，这个数学题你会吗？刚才数学老师讲的我听不太懂。”张心宜问。
“数学老师动不动就讲些她过去的事儿，干脆去脱口秀得了，我刚有思路她就聊天”李尧说。
“啊？连你也不会？”张心宜听了有点丧气。
“谁说我不会的，我根本不听他课，我直接自学”。李尧说的很平静，但是张心宜却觉得她仿佛在装十三。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张心宜发现李尧只不过是刚开始有点羞涩，相处久了他也能谈天说地，现在他们相处的十分熟络。
张心宜歪着头看李尧边验算边讲，骨节分明的手指可以去当手模，握着笔写了半页，有关数学的问题他总是滔滔不绝。
数学是众多女生的天敌，张心宜也不例外。现在正在讲三角函数，她觉得数学必须一开始就得学好，所以她第一章就努力让自己学好，不过第一章都让她有些发懵，现在第七章，她已经缴械投降。
李尧写满了一页验算过程，把笔往桌子上一放，如释重负。
“现在会了吗？”李尧说
张心宜闷着嘴笑，摇摇头。
李尧学着老师的口气，“那我再给你讲一遍大概思路，认真听啊”。
张心宜像接圣旨一样点点头。
近水楼台先得月，张心宜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他问问题非常方便。有好多女生都是刚刚下数学课就捧着书来询问，李尧都没搭理她们。
刚刚下英语课，张心宜在神经紧绷中趴在桌子上，就像极速降落的人落地。
有东西在戳她的后背，她掉过去，李尧脸像泼了红墨水，举着英语练习册。
当老师找李尧回答问题，或者李尧勉强自己的时候，他的脸就会和血压上来一样爆红，张心宜早已经清楚了，刚开始的时候张心宜还为此嘲笑过他。
张心宜利落的说“问什么，说吧”
李尧把书放在桌上，仔细翻找一通，然后问了一个完形填空。
完型填空对于张心宜来说就像是让国际厨师蒸米饭一样，她看了眼题就一目了然，给李尧讲了起来。
“等等…什么是谓语？”李尧说
这货第一年学英语吗？张心宜心里吐槽道。“这个嘛，太复杂了，我一时给你讲不清楚，你就记住这个动词可以做谓语就行了”
李尧挠了一下脸，点了点头。
…
有一天李尧和褚丰年跳着从门口进来，李尧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然后他俩坐到李尧和他同桌的座位上。
张心宜瞥了一眼，看他俩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干什么呢。
李尧和褚丰年像是黏在一起似的，要不偶尔李尧去褚丰年位子旁，要不就是褚丰年过来找李尧。
“男明星！”褚丰年喊
“滚球儿！”李尧说。
张心宜没忍住回过头瞅了一眼，李尧买的眼镜到了，是一款圆框眼镜，正和他高挺的鹰鼻相得益彰，还有点文艺范儿。
等着褚丰年走了，张心宜一脸坏笑，悄咪咪的问李尧“你们两个谁是1谁是0啊？”
张心宜从李尧脸上看出诧异，更多的是不解，她觉得可能李尧难以启齿吧，圆场道“没没没，没事儿，我没事儿瞎说的”，说完掉过去了。
最近没有什么考试，张心宜没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白天听听课，吃饭时大口吃，晚自习写完作业后，和陈莉欣闹一会儿，再不然就和李尧窃窃私语，时间也就这样一张一张翻页。
日子平淡，直到这一天的到来。
唐人一中传统，一个月放一次假，这天终于来到了。
不少人上学时最期盼的就是放假的到来，当班主任前一天晚上说出国庆中秋连着放五天的时候，整个班都按捺不住了！毕竟所有的精力都在等待这一刻。
这些日子吃牛肉酱省下来的钱，可以买一条新的裙子，他必须在天气转凉前最后穿上一次裙子，想到这里张心宜就觉得来日可期。
最后一堂课，张心宜一直在盘算着买什么款式，她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是走之前看上的那款白色蕾丝绛红褶皱裙，这次一定要拿下。
一根粉笔落到了桌子面前，张心宜从恍惚之中惊醒过来，任建军正在恶狠狠地盯着他，就像一头几天没进食的狮子。
她赶忙把书拿起来说“老师我做笔记呢。”
“好，你把这道题说一下。”
她顿时不知所措，向后撇了一眼，李尧小声的告诉她，“选c选c”。
“选…选C”张心宜说
任建军说“咱们虽然说是最后一节课了，但是课该上也得认真上，心不能飞天上去”，然后瞪了张心宜一眼，“坐吧”
这样一波含沙射影下来，张心宜有些汗颜，盯着黑板上扭曲的字符，强迫自己认真对待数学。
不过盯着盯着，视线的重心突然转移了，眼镜镜片不仅没让她看清楚黑板，反而让她觉得与数学有了一层厚厚的隔膜。
她视线又稍稍往上，看见又薄又细的银色镜框，小巧精致，让她觉得买眼镜买的真值得。
人们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往往都会走思，张心宜现在突然想起这个眼镜似曾相识，她敲了敲脑袋，思绪突然像瀑布奔涌而下。
她转过身去，李尧戴着的也是一个圆框眼镜，精致的银色边框，和她的如出一辙。
李尧看着她一直盯着自己，先是愕然，后来皱眉做出一些奇怪的表情。
李尧是一个对数学一丝不苟的人，不能打扰他，张心宜想，于是她转了回来，结果发现任建军站在他们组旁边。
张心宜终于理解了李尧的表情。
这个直男，做什么奇奇怪怪的表情啊！你咳一声，做个动作示意我掉头啊！
任建军只是一笑。
这种笑平静，如井水，一丁点涟漪都不起，但是寻常没人会露出这种笑。
张心宜低下头，完了完了，班主任会怎么处置我啊！这么诡异的一笑，我不会要死了吧！哪有地缝能让我钻一下吗？
“留下做值日，下周回来再做一周。”淡然的声音传进张心宜的耳朵，她抬起头，看见班主任已经到了前面。
“还好没死”，张心宜小声嘟囔。
她瞪了一眼李尧，发现李尧笑的脸都红了。
尬尴的站了一节课，终于迎来了解放的铃声，那一刻世界都在欢呼。
看着窗外蓝色校服如海般涌动，她恨不得从窗子上跳下去加入他们，奈何今天太倒霉啊。
她手上的扫帚被一把夺走，她讶然一愣，扭头一看是李尧。
“我帮你吧”，李尧只抛下这一句话就开始扫地。
张心宜心里的焦灼一扫而空，“真的啊？那我走了，谢谢你哦后桌”
“诶诶诶，怎么这么无情啊！”李尧苦笑
“反正有人等你啊！”张心宜戏弄的说。
不过说的的确是实话，褚丰年和李尧如胶似漆的，一直在他身边，放学都没离开，帮李尧扫另一排的垃圾。
扫了三大袋垃圾，张心宜不敢相信，没想到班里人造垃圾能力太强大了，中午做过值日还有这么多，张心宜只感到心累。
不过终于可以回家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