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很低调
走进来的不止斯温医生。
老王和一个年轻女子跟在他的后面。
女子浓妆艳抹，穿着花哨，不停嚼着口香糖，踩着恨天高，不屑地东张西望。
“小伍，这位是卫生局的王副局长。”斯温笑着指了指老王，然后看向年轻女子。“这位是黄子贝副科长。”
“黄科长，把‘副’字去掉！”黄子贝挑起眉毛，不客气地喊道。
“不要这么激动，小黄。”老王径自走到床前，似笑非笑地说：“宋局长十分关心你的情况，特意拜托我和小黄来看望你。”
说着，他冲伍四平挤了挤眼睛。
伍四平立刻心领神会。“谢谢宋伯伯的关心，也谢谢王叔亲自跑一趟。在斯温医生的照料下，我比受伤前更健康，今天就可以出院了。”
老王眯缝起眼睛，抬起右手弯了弯食指。
黄小贝背负双手，踢踏着双脚走过来，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伍四平。
无论前世的伍四平，还是今生的伍四平，都不喜欢小太妹似的女性，但他的眼睛却牢牢地定在黄小贝的脸上。
“你有些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句话不是套近乎，更非搭讪，而是伍四平的心里话。
“少来！”黄小贝翻了个白眼，吐出一个大大的泡泡。“喂，我说，他的血液真的可以吗？”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老王。
老王“嘿嘿”轻笑一声，扭头转向斯温。“麻烦你替他抽最后一次血，谢谢。”
“哎呦，您太客气了，这本就是我份内的工作。再者，我和小武一见如故，脾性相投，早已是朋友了。”
斯温快步向前，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老王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抽完200ml血，斯温还想说什么，但被老王打断。
“我与他有话要说……”他盯着斯温的眼睛，没有说下去。
“那我先出去，有事儿叫我。”斯温搓了搓手，轻快地走出去。
“后天早上，她会去你家，抽取你答应报答我的200ml血液。”门刚关上，老王就迫不及待地对伍四平说道。
“好的，我会等她的。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如果你答应我，我想我们可以建立一种长期的合作关系。”
自从看了那些新闻信息，伍四平的心中多了几分危机感。老王，甚至比他更强大的宋院长，则是他平平安安的依仗。
老王眼睛一亮，露出贪婪的笑容。“说出来，我听听。”
“我不想当交通协管员了，我想有个铁饭碗。这个请求，对你不难吧？”
“一点都不难，但我想知道原因。”
老王的眸子古井不波，伍四平却感觉被他看穿了。这种时候，实话实说比费尽心思编纂理由更妥当，也更安全。
伍四平深吸一口气，说出心中的忧虑。
“你不仅文采飞扬，能够写出那等歌曲，还心思缜密，从我们那天的行为推断出一些事情，不错。”
老王停下来，深深地看了伍四平一眼，续道：“我想到把你安排到哪里了，但得请示老宋，你回去等我消息吧。”
“但你不要以为我怕他，或者他比我厉害。”
他又补了一句，正应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王大叔。”伍四平善解人意地装傻。
“你让他叫你‘大叔’，却让我叫你‘爷爷’，这不公平！”
黄小贝双手叉腰，横眉倒竖，双眼闪着电光，犹如一头发怒的母豹子。
“DNA显示你本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孙女，叫我‘爷爷’有错吗？难不成让我喊你‘奶奶’？”
“唉——”
踩着高跟鞋的黄小贝冲老王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一溜烟地跑向门口。
老王没有生气或者动怒，嘴角浮现歉疚的苦笑，凝视孙女消失的背影，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
…………
伍四平打车来到河滨区王二麻子胡同13号院。
虽然被凯瑟琳兄妹摆了一道，心里多少不是滋味，但他已找到赚钱的诀窍。
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源远流长，诞生了数不清的优美婉转诗歌。只要找到一个擅长作曲的人，到时恐怕要为钱太多而发愁了。
但是呢，做人不要太张扬，更不能张狂，伍四平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让全世界知道他很低调。
胡乱想着，他推开斑驳的双开木门，跨过像被老鼠啃过的门槛，走进四合院。
如米莉所言，确实不能撬出一块砖头买面包。即使很久以前能买，现在也不能买了。
地面上的砖头没有一块完整的，仿佛经受打桩机无情蹂躏似的。
伍四平站在庭院中间，环视四周。
这算是一座标标准准，中规中矩的四合院，由北面的正房，南面的倒座房和东西厢房合围而成。
不够完美的是，除了正房，倒座房和东西厢房或倾塌，或门窗破损，根本不能居住。
一道长廊连接四面房屋，廊柱上的油漆脱落，斑驳陆离，好像生了疥疮的癞皮狗。
台阶的缝隙间钻出一颗颗油绿的野草，随风摇摆，仿佛在嘲笑主人的落魄和懒怠。
伍四平挠了挠鼻尖，穿过宽阔的庭院，抬脚走上正房的五级台阶，小心翼翼地避开几株小草。
他想着一会儿出去买除草剂，赏这些可爱的小苗一个痛快。
推开门，他大大地吃了一惊。这哪里是人住的房屋，明明是垃圾处理场！
饮料瓶、易拉罐、啤酒瓶、饭盒聚在一起开会。
露着破洞的臭袜子、留有斑渍的内裤、生了黢黑铁锈的衬衣勾肩搭背。
“……”
伍四平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踮着脚尖走进房中。凭借本平的记忆，他知道自己住在右手边的房间，米莉住在左手边的房间。
他不打算做一个偷窥狂，但还是决定趁表姐不在家去她的闺房逛一圈。
门没锁，他推开门，一阵浓郁的香气迎面扑来，逼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房间比客厅稍微整洁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地上丢着稀奇古怪的鞋子和衣服，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不到一平米的化妆台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化妆品，要么是廉价货，要么是高仿。
内衣——五花八门的内衣——东一件，西一件地扔在单人床上，伍四平好奇地研究了好大一会儿，直到浑身燥热，嘴巴发干才恋恋不舍地退出来。
关上门，他狠狠地敲了一下脑壳。
“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
他恨恨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