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欠条或卖身契
“城里真正讲究的富贵人家，洗手都要先用牛乳泡一会，然后再用浸了花瓣的水洗，以后回了十方城，有你要学的。”
不等揽夏开口，亭子外突然传来一个略显震惊的声音。
“昭昭，你要回十方城？”
姜昭的好心情被这道声音全部打消，转头一看，脸上还泛着青紫色的宋淮站在那里，单薄文弱的身子看着摇摇欲坠。
看样子还是下手轻了，这才小半天他竟然就可以走动了。
本来看见宋淮过来，揽夏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这读书人的脸也太厚了，正琢磨是拿棍子把他赶出去还是对他破口大骂的时候，就听姜昭说道：
“揽夏，待会你去挑几个得力的护院，以后娘亲和我的院子都要有专人看守，否则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里闯，晦气。”
姜昭说的一本正经，揽夏也不敢笑出声破坏气氛。
“是，小姐您就放心吧。”
宋淮不傻，姜昭就差指着鼻子骂他就是那晦气的阿猫阿狗，窘迫羞恼之下，感觉脸上的伤一阵灼痛。
他来这里，本是想找姜昭要一个说法。
从小院子里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宋婆子一直在哭哭啼啼，忍着痛听完他被打晕之后的事情，宋淮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勉强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姜昭认清自己不会喜欢她，霸王硬上弓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所以换个方式，先把他打压到谷底，然后就可以用各种方式让他屈服。
惊讶于姜昭竟然还有这样的脑子的同时，宋淮憋了一肚子火。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这方法虽然无耻，却有效。
寄人篱下的他，没有能力反抗。
但是无论怎样，此时的宋淮还是坚信姜昭心里有他才会这么做。
所以他也不是走投无路，他就不信自己这一身伤的可怜模样，还不能让姜昭心软甚至是愧疚。
拿捏住姜昭，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结果走进拖着伤痛走到院子里听到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姜昭要回十方城。
她要回到姜府，不再是生活在乡下的弃女。
因为这句话，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宋淮，开口的时候都温柔了些。
可是姜昭竟然开口就嫌弃他，是在生气他之前的态度不冷不热？
“昭昭，我们之间有一点误会，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姜昭盯着他看，可惜眼神太冷，让宋淮读不出一点柔情蜜意。
良久，姜昭终于开口。
“ 我敲你的那一棍子，有没有把你的脑子打坏？”
闻言，宋淮心中一喜，姜昭果然还是惦记他的。
他做出一副强忍疼痛的表情：“ 不要紧的，昭昭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因为误会……”
“既然没有伤到，那你过来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姜昭打断他的话。
“小姐，你不可以这样！”揽夏着急，生怕姜昭对这贼子旧情复燃。
姜昭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你去房里取笔墨来。”
随后姜昭就不说话了，完全不搭理已经走到亭子里的宋淮，只是自顾自的品茶。
宋淮站在那里打量姜昭，思考着该怎么开口比较好，却渐渐有些失神。
以前的姜昭就这么好看吗？
是的，就算他不喜欢姜昭，也从未否认过她那张脸是好看的。
可是他自认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在他看来，在乡下长大的姜昭不如城里的千金矜贵端庄，也不如纯粹的乡下女子淳朴天真，除了一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然而这会的姜昭，除了好看，居然还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不敢高攀的贵气。
玉指轻拂，红唇微启，氤氲在茶水雾气之下，优雅的不可方物，就连之前让他感到陌生的冷淡眸子，都让他不自觉的深陷其中。
四周的萦绕的香味，让宋淮有点迷失。
突然之间，他好像不排斥娶姜昭为妻了。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揽夏已经端着笔墨出来，回过神来的宋淮无比懊恼。
怎么就浪费了这好好的独处时间！
姜昭放下茶盏，取笔落墨。
宋淮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他必须说点什么让姜昭回心转意才行。
“昭昭，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娘她乱出主意，我又当你不知自重，这才闹出了误会。可是昭昭，我娘她也是一片好心，如今把事情说清楚，你就别置气了，况且我娘她也不好受，方才因为受了惊吓，这会还躺着不能起身。”
“哦。”姜昭已经写完，放下笔问道：“那你娘需要看大夫吗？”
“自然是要的， 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怕是难得自己熬过去。”
宋淮尽力把情况说的严重一点，试图让姜昭愧疚。
“那你有银子请大夫吗？”
宋淮脱口而出：“我怎么会有银子？”
他们母子的吃穿用度，一向都是账房直接出钱。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难道不是立马派人去请大夫来吗？
但是这句话，宋淮说不出来。
因为他也很清楚，并不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以前他可以蒙混过关把庄子当自己的家，但是现在姜昭挑明了，他也不能不要脸皮的自己说出来。
看见宋淮窘迫的样子，揽下心情好得不得了。
姜昭倒是没什么表情，把方才写好的两张纸摆在宋淮能看见的一边。
“挑一张，按手印。”
宋淮看过去，随后两只手捏紧，指甲嵌在肉里，钻心的疼。
可那也不能缓解他此时的难堪。
摆在桌子上的，一张是欠条，至于另一张，是卖身契。
“姜昭，你什么意思！”
“不识字？”姜昭特别认真的反问。
宋淮差点当场晕厥过去，这个女人，怎么能如此侮辱他！
原本以为姜昭是为了打压他，现如今竟然是要逼他签下卖身契，让他成为禁脔！
“姜昭！你到底还有没有廉耻之心，男女之情讲究个你情我愿，你这般强取豪夺，除了让我更厌恶你，没有任何意义！”
这下连揽夏都觉得宋淮是真的不识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