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办个认亲宴
攸宁丝毫不惧，仰头看着高他许多的大伯：“逼弟妹改嫁不成，就散播流言毁人清誉，难道是她一个长嫂该做的事情吗？”
“什么逼嫁，不是你娘自愿的吗？”谢安国明显有些愣神。
“这就要问你的好媳妇了，嫁不了弟妹，就把女儿送入火炕，是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吗？”
谢安国闭了闭眼，攥紧了拳头又松开：“这事情我会弄明白，但你今日这般，有违孝道，你认不认罚？”
“不能认！”
不用熊孩子说，这黑锅她也不抗，攸宁梗着脖子，满脸倔强：“我为母报仇，是孝；为堂姐力争，是仁；惩戒散布谣言的恶人，是义，我又有何错！”
“那谣言不是我传的。”
她死死瞪着王氏：“你就是那谣言的源头！”
“够了！”谢安国威震全场，“你先回去，这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我就在家等着大伯了。”攸宁提着扁担出来，看见缩在墙根儿抹眼泪的娘亲，上前扶了一把：
“咱们回家吧。”
谢安国沉着脸，掩上门：“大家也都请回吧。”
门栓断成了两截，只有薄薄一层木皮连着，谢秋芸见状，忙从柴火堆抽了一块木头挂上，才算把院门关上。
“你堂弟说的都是真的？”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容不得女儿置喙。”
这就是默认了，谢安国进了卧房坐在炕上，王氏磨蹭了一会儿，还是缩着肩膀进屋了：
“当家的……”
谢安国平静的反问：“你还认我是当家的？”
“我……”王氏浑身一颤，眼泪簌簌滚落，“我也是没办法了啊，三两银子的聘金，那宋老爷要翻十倍的赔偿，不然就要告我骗婚，家里哪能拿得出这么多钱啊。”
“你还记得你怎么跟我说的吗？”
王氏低着头，不敢回答。
“你说弟妹年轻，不该一直守寡，找了那位宋老爷相看，两人都点头了，三两银子是你的谢媒钱，让你帮忙操持婚嫁，我说的可有错？”
“你何时变成这样的？”
“何时？”王氏突然笑了一下，很轻很轻，却带着比他更浓的失望，“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的枕边人啊，你怪我变成这样，可有想过原因！”
“成婚二十载，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
“亏待？你没有亏待，便够了吗？”
王氏看着丈夫，泪眼婆娑，时间对他似乎格外宽待，日晒雨淋的劳作没有让他多添风霜，反倒更加沉稳，即便今日闹的这么难看，他也能关起门来坐下审问。
“我婚后三年未孕，婆婆百般磋磨，好不容易有了秋芸，又嫌是个女孩子。”
“后来掏空嫁妆给二弟娶妻，忙前忙后，累的有了身子都不知道，活生生累掉了，你只说后面还会有，让我好好养养。”
“凭什么她一进门就有了身子，那是我的孩子，佑宁本该是我的孩子啊！”
谢安国摇头叹息：“我从没嫌弃秋芸是女子，教她读书识字，没有……”
“你教她读书识字？”王氏突然笑了起来，“你在透过她看谁呢，是胡婵娘吧，她真好啊，白天温柔安静，夜里红袖添香，我一个屠户家的女儿，哪里比得上她呢？”
“你住口！”谢安国拍了拍桌子，截住妻子的话头，“我从未有过那等荒唐的念头，只是想女儿能懂事明理。秋芸的婚事就此作罢，我会另想法子解决，你就在家养病吧。”
谢秋芸领着弟弟妹妹在收拾刚刚的满地狼藉，见父亲一个人出来，都有些踟蹰。
“你娘病了，这几天你们姐俩一起做饭，至于婚事，我会亲自去退的。”谢安国说完，一个人径自往侄儿那里去了。
攸宁和娘亲也刚坐下，连口水都还没喝上，蒋年就支着拐杖来了，跪在地上，将拐杖举过头顶：“婶子，你打我吧。”
“你这是干什么？”胡婵娘就算被人诬陷，也知道此事不怪他，退开几步避过他，让儿子把人扶起来。
“行了，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真是傻透了。”
攸宁倒了水，一人塞一杯，围在桌边商议办法。可左思右想，都没寻出一个妥帖的办法。
“我有个主意，你们看如何？”
三人齐齐抬头，看见谢安国立在门口，他也是坦荡，先弯腰致歉，才从容道：“我愿意出钱，给蒋年和弟妹办认亲宴。”
认亲？
“蒋年父母早逝，弟妹膝下也只有独子佑宁，你们认作一家，也是多个亲人相互照应，那些流言自然不攻即破。”
古代认干亲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但要摆宴请客，还要逢年过节的走动，就连干亲的长辈去世，都是要同亲生孩子一样披麻戴孝的。
蒋年双眼发亮，咧嘴一笑：“我愿意，婶子若是同意，我以后拿您当亲娘孝顺。”
攸宁也拍手赞成：“这主意不错。”
见他们都等着自己的回应，胡婵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脸：“我们只差一轮岁，会不会不太合适？”
二十九的娘，自然生不出十七岁的儿子，但毕竟是干亲，旁人也不会拿岁数指摘。
叔侄俩一同去找里正，请他算个吉日出来，最近的好日子便是书苑的下一次旬假。
“那就这一天了。”谢安国拍板定下，又询问如今的地价。
“你要卖地？”里正狐疑道，“这认亲宴小办即可，花不了太多钱。”
“是为我女儿退亲，我家毁约在先，自是应该赔偿对方。”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今日闹的大，里正肯定知道了这事的前因后果，但大伯半点不提胡婵娘这一茬，还愿意为女儿卖地，倒是让攸宁高看他一眼。
土地是农民的根，全家人的生活全靠这些产出，如今夏收刚过，正是耕种的时候，一亩上等的旱地都能卖到五两银子，中等的也能作价四两。
谢安国琢磨了一下：“那就请您老帮帮忙，我出售两亩上等田，要现银，越快越好。”
“我买，”里正破口而出，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人口多，都是半大小子，让他们多种地，也能混个饱饭。”
“既然要卖地，给谁都一样，您老愿意救急，我还感激不尽呢，您等着，我这就回去拿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