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拍桌接案
侯荣应该也是起了疑心的，毕竟此次失踪人口的数目过于庞大，但他又不想办理这么棘手的案子，年底了，各部都忙得恨不能长出七手八脚，他那儿更是焦头烂额。
所以故意以不算失踪为由将卷宗封存，再放出消息。
只怕是去将这件事告诉郑杞的那人，也是侯荣悄悄安排的吧？否则，以他那老狐狸的头脑，绝不会在卷宗里留下那么大的破绽，还让郑杞给轻易找到。
谁都知道郑杞就是个愣头青，对破案的兴致非常的高，且还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炸。但他对查案却是很能耐得住性子、且颇为细致、用心的，手底下也极少出现冤假错案。
不得不说，侯荣还真是会找人。
想到这儿，狄相接过护卫谢净递上来的茶，浅啜了几口。
关于这件案子，其实郑、侯二人都没有提到的一点就是：失踪人口的年龄段除了少量人及孩童外，余者都太过于集中。
这是相当有问题的。
拐子拐女子和孩童还好理解，拐那么多青壮年是要做什么用？不怕对方反抗吗？这得需要多少人力去看守和掌控？不怕逃跑吗？只要跑出来一个、哪怕只跑出来一个，去地方上报官，都会留下痕迹。
一会儿自己还得让郑、侯二人查阅那五州上报的所有大、小案件，看有没有与之能牵扯上关联的。
还得查那些人在这一年中失踪的日期。这是重中之重。如果他们不但年龄段集中、失踪的日子更是集中的话，此案，就绝对非同小可。
也许又有某地出现黑矿了。
至于失踪的妙龄女子嘛……村民们的证言中有提到，是与那些青壮男子一同被人招募走的。那就不是拐卖。
可如果是黑矿的话，怎么可能四处大张旗鼓地招募人手？并且，要那么多年轻女子作甚？
即便是用于享乐，是不是人数也太多了些？有没有逃出来的呢？向地方官员报案了吗？
最重要的是：地方官员为何明明查到那些人是被招募走的，为何又整理成册向上报了失踪？
这些，可统统都是疑点。
狄相越想就越感觉，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在慢慢旋转着将无数的人吞没。
这案子，他接了！
……
回到自己公事房的候荣，翘着二郎腿，嘴里哼起了小曲儿。
从手下人把这案子递到他手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了这些失踪案的背后，可能藏着有很深的猫腻。
单就明面是招募，但却报成失踪这一条来看，他就觉得很不对劲儿了。
失踪案一般都不被重视，反正是极少能出结果的事情，因此无论是地方上的、还是朝廷上的，都不会舍得在这方面花太多的精力。
那么，地方府衙这么上报，是想让那些人无声无息地就此被消弥。但为什么又把村民的供言记录给交上来了呢？恐怕是哪个县令干的吧？而刺史呈递到他们刑部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细看。
所以这案子是要细查、还是轻轻放过，他侯荣就不得不好好想想了。
派他们刑部的右少卿跑一趟，是表示了足够的重视，但他又实在不想细细地往下查，就想出了刺激二杆子郑杞的主意。
现在，不用猜，那案子肯定会被狄大人给接了。
最后的结果如何，都与自己无关了。既无功、亦无过。真真是两全其美。
不，还是有点儿功劳的，毕竟他有重视嘛，事后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来。还省了他相当多的精力，嗯，非常完美。
至于郑杞反应过来会怎么样，哈哈，他能奈自己何？又不是自己拿刀逼着他去悄悄调阅卷宗的。是吧？
侯荣想到这儿，就开心地笑了出来，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美美地饮了一大口。
然后让人把早就准备好的、该案的所有卷宗，送去了狄大人处。
心里又不免有些感慨：狄大人真不愧是狄大人，发现自己利用郑杞算计了他，还只是在话语中暗暗点了一下，不但没生气、也没追究，更没有因此恼怒和拒接。这胸襟和气量，当真是令人心折。
……
而另一边。郑杞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公事房，坐下后仍是感觉胸臆难平。
他是被狄大人提醒后，走回来的半路上，想明白自己被侯荣给算计了的。
差点没转身就去找那老狐狸算账。可又实在找不出理由。
给自己通风报信的人不是老狐狸、让自己冲动去私查卷宗的也不是老狐狸、跟户部对录名册的更不是老狐狸，自己要怎么去问到对方的脸上？
只怕是冲过去了，还会被老狐狸给噎死。
真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窝火，胸口憋闷得团团转圈儿。老狐狸不想刑部插手，就这样甩给了他们大理寺，难道他们大理寺的人手就很闲吗？
他整天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好吗？郑杞气得连灌下两盏凉茶，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回头想想，嗬，自己可不就是闲的吗？放着正事不好好地干，非要掉进那老狐狸的圈套里去！
不过，瞧狄大人的态度，并没有怪责他二人的意思。看来，狄大人是准备出手接下那案子了。
其实……
郑杞忽然就觉得，侯荣利用自己的行为太多此一举。他发现那案子有重大疑点，直接去找狄大人就可以，为什么非得通过自己捅到狄大人面前去呢？
眼珠子转了转，郑杞明白了：可能是侯荣觉得那案子或许会牵涉很深，他就想站在岸边不湿脚。
哼！想得倒挺美。看到时候自己怎么踩他一脚！
但是话又说回来，老狐狸就算再怎么耍滑头，他也没把案子当真给办成失踪案、直接把人员名册报给户部做销户处理，而是利用自己把案子捅了出来这一点，郑杞的心里对他还是有些赞许的。
这年头拿钱不办事的人多了去了，越是官职高的，越是不想沾惹是非。老狐狸能这么做，也算他有些胆气了。
想到这儿，郑杞终于觉得气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