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阅读顾以诺徐少珩路从今夜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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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路从今夜白

简介:“基因给枪上膛,环境扣动扳机
”——《犯罪心理》
市局刑侦支队空降的支队长徐少珩,洁癖、话少、面部表情寡淡,除了那张浓墨重彩的脸,活像个无趣的AI
顾以诺一边轻车熟路地戴着自己的画皮招摇过市,一边津津有味地舔舐徐少珩面具下的那点人味
现代社会,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遮掩着自己脆弱的一面,或用刻薄恶毒的语言,或用屏幕上廉价的道德
但有的东西是表象无法掩饰的

路从今夜白

《路从今夜白》在线阅读

第一章 梅雨季(三)

程橙饿得前胸贴后背,审完嫌疑对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连脚步都是飘的。刚到门口,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胃酸都要被勾出来了。程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办公室,看见小山似的卷宗边上堆着一打冒热气的外卖盒。

“这是哪位菩萨来普渡我们了?”程橙眼睛都绿了,抄起一块排骨就啃。

“我们徐队卖身换来的。”陆西辞挤眉弄眼的,就着冰糖肘子的酱汁又刨了两口饭。

程橙露出一脸“我懂”的表情,“顾老师来了。”

程橙比顾以诺还大两岁,但刑警们对犯罪心理研究室里的文职人员充满了尊敬,这是应试教育的氛围下对学霸的天然崇敬。所以刑警们不分男女老少,统一把研究室的人称为“老师”。

“办公室里看卷宗呢。”

根据省厅的要求,刑侦技术要与时俱进,跟国际接轨。犯罪心理画像要结合理论和实际,指导预防、打击犯罪,降低犯罪率,提高破案率。所以在年前由上面牵头,云川大学和市公安局协办,建立了省内第一个犯罪心理研究室试点。

顾以诺的研究生导师正好是这个研究室的总负责人。

“以我的专业看,这个现场有一些不自然。”

顾以诺透白的指尖在照片上点了点,正是王军尸体的特写,半个画面里都是血。

“现场没有财物丢失,没有损坏尸体泄愤,除了那一刀,屋子里连张纸都没偏离原来的位置。”顾以诺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只是我的一种直觉,你们可以参考一下。整个现场像是专业人士所为。”

“专业人士?”

“对。”顾以诺说,“在人类的犯罪史上,暴力和金钱、**、权力如影随形。凶手通过凶杀总要得到点什么,哪怕是鲜血喷涌而出时的快感。虽然因为颈动脉破裂,现场看着非常血腥,但我觉得凶手很克制,死者倒下之后他就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开了。”

“要么,这两个人不是他真正的目标;要么,他们不是他最后的目标。也就是说,他还会再犯案。”

徐少珩的眼睫一颤,“他两次作案,中间间隔了一个月。但是现在市局刑侦支队介入,这件事还上了热搜,他有没有可能推迟动手?”

“我不知道。”顾以诺转头看着窗外无穷无尽的雨,“也许他并不怕死呢?或许想在警方抓到他之前做下最后一案,所以提前动手也说不定?”

“笃笃。”

徐少珩看了一眼门边的人,“说。”

李若愚汇报道,“徐队,陆副队拷回来的那个**毒瘾犯了。”

——

徐少珩过去的时候,女人已经消停下来了。她的手腕上都是挣扎时自己抓出来的血痕,翻卷的黄黑色皮肉上一道一道的血色。审讯室里弥漫着大麻的气味,她眼神空洞迷离地对着审讯室的某个角落。

陆西辞坐在她对面,用力地敲了一下桌面,“你和受害人王军是什么关系?”

“嫖客和**的关系。”女人用力地抹了一下脸颊,“他买过我几次,上门服务,不过次数不多。”

“据房东说,王军最近有了点小钱,还准备把欠了很久的房租补上。他没来找你?”陆西辞问。

女人瞟了他一眼,古怪地笑了起来,“我卖得便宜,王军那个变态喜欢贵一些的……这个价格你们应该比我熟悉。”

单向玻璃后的徐少珩皱起了眉。

“昨天晚上,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女人的房间正在王军的出租屋下面,旁边就是楼梯间。筒子楼的楼板薄,讲话稍微大点声就会惹来邻居的怒骂。王军一百六十斤的壮汉,“哐”的一下砸地上,把女人屋子的天花板砸掉灰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之前她一直否认听见了动静。

此时此刻,她神经质地扣着手指上的皮肉,支支吾吾的吐不出半个字来。

“说实话。”陆西辞提高了声音。

“她的态度不像是怕**……”顾以诺在蓝牙耳机里说,“倒像是被别的什么人威胁了。”

程橙和颜悦色地安抚她,“你别怕,这里是**局,你有什么知道的尽管说就好了。”

“你们警方会保护证人的对吧?”女人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殷切焦急地看着陆西辞和程橙,“那天晚上,我看见了凶手。”

一众刑警们面面相觑。

——

女人说,昨天晚上雨很大,没什么客人,所以她没有“出台”。长期颠倒的作息让她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快睡着的时候,她听见楼上传来“咚”的一声。然后就是沉重的防盗门扣上的声音,和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她疑心楼上的王军又在发疯,没有在意,抄起手机想出去上个厕所。她屋子里的防盗门年久失修,开门关门总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一声。她才把门拉开一条缝,门就从外面被人扣住了。

一道闪电落下,她从猫眼里看见了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她和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只觉得一股寒意蹿上了脊梁骨。那个人无声无息地扣上了门,什么都没说,转身下了楼梯。

“筒子楼总共有四个摄像头,全部死无全尸。目击证人提供的时间范围内,我们在安康小区周围的所有监控画面里都没看到可疑的人。”程橙忍不住问,“徐队,她该不会在蒙我们吧?”

“虽然撒谎是瘾君子的基操,但是可能性不大。”徐少珩说,“她先后被冷处理和毒瘾折磨,心力交瘁,应该没有撒谎的力气。而且也没有必要,如果她和案子没关系,只会急着摆脱我们,不会说出让我们保护她这种话。”

“可是监控什么都没拍到啊。”程橙沮丧地说,“难道凶手作案之后开直升飞机飞走了吗?”

“租户的情况排查得怎么样?”徐少珩一点也不像被钟局摁着立了军令状的样子,气定神闲得不得了,甚至还点了杯热咖啡,刚刚送过来。

“没有能和这条目击线索对应上的口供,凌晨三点,上白班的在睡觉,上夜班在干活。”陆西辞把厚厚一打调查结果递到徐少珩眼前,“不过安康小区周围确实有不少医学生,那地方虽然破,但是拐两条街就是医院。有好些实习的医学生在那周围租房子住。”

“安康小区有吗?”徐少珩掐了掐眉心。

“有一个叫白浩然的,是云川大学医学院临床医学的学生。”

“行,我去见见这个白浩然,然后其他人挨个找一下名单上的人走访。监控什么都没拍到,我们优先怀疑这个凶手就住在安康小区。但也有可能是他避开了监控,虽然后者的概率很小,但不能放过一丝线索。”

——

“喝点水吗?”

女人被这柔柔的声音惊得差点跳起来,怯怯地看了一眼顾以诺,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接过了纸杯。她坐立难安地被留在了值班室里,这还是头一次不那么狼狈地进**局,全赖她惊慌失措向警方寻求保护的模样。

“你叫杨璐,对吗?”顾以诺按了按她的手背,给她披上一条毯子,遮住她暴露在外的皮肤。她被拷来警局的时候还穿着那身性感艳俗的短裙,上车的时候某个实习生给她搭了件外套,折腾来折腾去,那件外套也不知道掉哪去了。

顾以诺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紧张。等会儿会有画像师来跟你问话,模拟凶手的画像,你只要如实描述你看到的就好了。”

杨璐不安地点了点头,长长的指甲抓得毯子皱巴巴的。她不时惶恐地看看窗户外面,惹得值班的刑警不住打量她。顾以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见淋漓的雨水。

“诺诺,”徐少珩在外面敲了一下窗户,“走。”

顾以诺挽着徐少珩的手臂,躲在伞下,被他揽着上了车。

“你跟她说什么?”徐少珩问。

“随便聊了几句,看她有没有说谎。”顾以诺说,“看起来确实是被吓破胆了,大概率没有。我们去哪?”

“去青木区人民医院。”

医院里永远都是拥挤的,生和死一线之隔、摩肩接踵。这头婴儿啼哭着降生,那头医生让患者家属签死亡通知书。这大概是文明社会里为数不多的,生命和死亡相隔如此之近,甚至可以跳个贴面舞的地方。

顾以诺站在科室外面,远远地看着那个大男孩给病人清创。他戴着口罩,露出的上半张脸非常苍白,像是久不见天日,又像是身体不好。他的动作很快,全程一言不发,惹得病人有些不满。

“那个就是白浩然。”带教医生带着疑虑检查了徐少珩的证件,“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有一起案子需要找他了解一下情况。”徐少珩说,“您对他了解多少?”

“不多,只是知道他家境不太好。”带教医生说,“听说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平时挺安静细心的一个学生,不爱说话。”

“我看他操作挺好的。”顾以诺忽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他的成绩怎么样?”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他的操作很不错。”带教医生并不清闲,接连不断地有护士来找他,他便直截了当地说,“二位有什么话就直接去问他吧,不过还是为年轻人着想一些,毕竟被**找上门,总会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出来。”

徐少珩点头应允,带教医生便匆匆离开了。

“法医还没有查验出凶器吧?”顾以诺对着科室里一无所知的大男孩抬了抬下巴,却是对徐少珩说,“医学生练习操作的器械包里有个东西,叫外科手术刀。不如给法医室打个电话提供一下线索?”

徐少珩没说话,打电话回局里让人去调白浩然的成绩单。

医学院校分配实习基地是按成绩来的,如果白浩然的理论成绩和他的实操一样出色,应该会被分配到市医院去,而不是区医院。徐少珩目测白浩然身高不超过一米七五,是不容易让人产生威胁感的体型——而且符合**杨露所说的“从猫眼里看见了他的眼睛”这个身高。

可是如果他真的有嫌疑,一个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怎么会和王军杨用之流扯到一起去?徐少珩不由得怀疑起自己之前反驳李若愚的话来。

——

“白浩然,男,二十四岁,云川市鲤鱼乡人。他有个哥哥,也是医生,四年前去世了。他家里还算有钱,父亲抓住了鲤鱼乡旅游业建设的机会,开了个农家乐。不过他本人好像跟家里断联很久了,一直在申请学校的助学金和奖学金。”

陆西辞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你真的怀疑这个白浩然吗?他放弃学校分配的市医院实习名额确实奇怪,但是也许有自己的原因呢?一个前途光明的大学生干这种事,不图钱不图色,难道是激情杀人吗?这也不符合现场特征啊!”

“别废话。”徐少珩打着方向盘,拐过热闹的夜市街道,“把王军和杨用的社会关系资料发给我。”

白浩然的家在一处高档小区里,徐少珩敲开白家大门的时候,只有一个荏弱的女人隔着门弱弱地问他是谁。徐少珩对着猫眼出示了警官证,沉重的大门才拉开一条缝,女人用细细的声音问他有什么事。

“贵小区的房子隔音应该不错,但是您确定要我站在楼梯间里跟您谈这种事吗?”徐少珩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可以进来吗?”

过了半晌,门才被打开。女人在单薄的长裙外披了件披肩,长长的头发把半张脸都遮住了,侧身邀请他们进来。客厅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女人轻声道歉,然后匆匆回到客厅哄小孩去了。

顾以诺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在地毯上抱着玩具、看粉红色小猪的孩子。那孩子大概两三岁左右,看起来四年前这对夫妻失去一个孩子以后,很快就弥补了这个缺憾。

“非常抱歉,”女人哄好了孩子,不安地搓着双手,连正眼都不敢看他们,“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来跟你了解一下你儿子白浩然的情况。”徐少珩直接说,“他有多久没回家了?”

女人茫然地抬头,尔后流露出一丝慌乱,“他出什么事了吗?”

“他住的地方出了一起杀人案,我们只是例行走访调查。”徐少珩揣摩着她的表情,“你既然这么担心他,怎么会让他一个人住在那种地方呢?据我们所知,他的经济情况一直很困难。他为什么不回家?”

顾以诺一边竖着耳朵听徐少珩和女人的谈话,一边观察客厅里的陈设。客厅的博古架上摆了不少照片,有男主人的也有女主人的,还有夫妻俩跟小婴儿的,小婴儿百天的——白家的另外两个儿子,像是在这个家里消失了。

女人搓揉着自己皱巴巴的双手,她已经不年轻了,皮肤可见松弛的痕迹和斑斑点点。高龄产子也给她的身体造成了沉重的负担,让她看上去非常憔悴。

“浩然从小就是个很乖的孩子。”女人艰难地开了口,“他不爱说话,小时候被欺负了也不会告状,被家长和老师批评也从来不顶嘴。虽然他爸爸觉得他没有男子气概,不太喜欢他,但父子关系一直不错。直到他高考那一年,私自改了志愿专业为文学,把他爸爸气坏了。他爸爸让他复读一年重新再来,他不同意,两个人就吵起来了,最后他被送进了洪都书院。”

女人的声音沙哑,描述父子之间的争吵多么激烈、白浩然的叛逆如何不懂事,以及自己夹在中间如何不好做。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当时都不知道洪都书院是个什么地方,所以“无意”伤害了白浩然。

后来诸多新闻报道证明洪都书院是个打着“军事化管理”的幌子,实则根本没有教育资质的学校。更骇人听闻的是,千千万万个“洪都书院”里的学生遭受了非人的虐待。被送进去的学生有的是因为网瘾,有的是因为学习成绩不好,有的干脆和白浩然一样——因为“不听话”。

电击、殴打、挨饿、人格羞辱,被媒体披露的暴行在更多家长看来不过是“教育”的手段。即使有认为不对的,也只会借着抨击不良学校的愤怒,掩饰自己的错误,以保护自己在家庭里绝对的权威和话语权。

“浩然的哥哥把他接出来以后,一直带着浩然在市里住,再也没有回来过。”女人悲伤地说,“直到他哥哥出车祸去世,浩然都不肯回来。他爸爸拉不下自己的面子,我也没有办法。”

女人哀切地哭诉白浩然不懂事,自从哥哥去世、白浩然离家不归以后,她的日子有多难过。明里暗里都在试探徐少珩是否能劝白浩然回来给他爸爸道个歉,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

李若愚在一边做记录,一边看着那个小孩子用沾着口水的手来抓自己的裤脚,很想骂娘。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的伤心虚伪至极,但凡他们对白浩然有一丝愧疚,都不可能放他在混混、**、瘾君子扎堆的安康小区里住,还提这种要求。

“我们毕竟生他养他这么多年,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呢?”女人情真意切地抹着眼泪说。

徐少珩选择性地装聋作哑,也没说帮忙劝白浩然回来,也没说不帮。李若愚心里悲愤莫名,敲得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女人只好把殷切的目光投向始终带着一缕温和微笑的顾以诺。

“我能去白浩然的房间看看吗?”顾以诺礼貌地询问。

女人吞吞吐吐地说:“浩然很久不回来,家里东西又多……”

言下之意不难理解,顾以诺善解人意地退了一步,“那他的东西还在吗?”

女人点点头,从杂物间里拖出来两个蒙灰的箱子,“他弟弟出生的时候他回来过一次,和他爸爸大吵一架,拿了些东西就走了。这些都是剩下来的。”

箱子里有淡色的窗帘和床单,校服、洗得很干净的黑白色T恤和外套。但更多的是书,《夏洛的网》、《骑士团长谋杀案》、《钝感力》……顾以诺一本一本地翻过去,书页间有非常细致的文字标注,字体隽秀。

她在脑海中勾勒出白浩然青少年时期的样子,内向、柔弱又不合群的少年,一个人在这些文学作品里寻求慰藉。被父亲暴打一顿,送进洪都书院里受尽折磨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哥哥去世,他回到家里看见有一个新的男孩取代了哥哥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一个人躺在出租屋里,听着隔壁瘾君子毒瘾发作、楼上**接客**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徐少珩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板,把顾以诺从纷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

他轻声说:“我看了陆西辞发给我的王军的生平。七年前,他在洪都书院里做过‘教官’。”

顾以诺眼帘低垂,忽然起身出去问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家里为什么没有白浩然和他哥哥的照片?”

女人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有些意外地说:“他回家那次把他和他哥哥的照片都拿走了,只剩下来一些他们小时候的。这个也和案子有关吗?”

徐少珩正色道,“我们现在怀疑你儿子白浩然和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这些东西我们都要带走。你还有什么要提供给我们的线索吗?”

女人张大了嘴,震惊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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