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涞水县的水伯之子
“冬炽如此无礼，奴婢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夏寒一脸怒气未消的样子，姜弈好笑道：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夏寒不敢和姜弈对视，将头撇到一边道：“要不让奴婢再回去狠狠教训她一次？”
“狠狠教训？”
“对，奴婢一定要让她知道以下犯上的下场!”
姜弈忍住笑意，“行，去吧，断她一支手臂，再把北陆给我带回来。”’
“啊…这…”
“怎么，有问题吗？”
夏寒犹豫道：“这会不会有些太严重了？冬炽她毕竟是家主的人。”
姜弈见她有些焦虑其起来，也不在难为她。
“行了，就你那点小心思我会猜不到吗？放心吧，有人在后面跟着她的。”
两人明明行踪隐秘，却偏偏还是被冬炽遇上，要是真没人在背后引导，这说出去谁信啊？
所以夏寒才会担心冬炽的安危，毕竟她刚才消耗的可不小，想到这里，夏寒不禁摸向了腰间的暑雀，又悄悄瞥了眼青年。
因为她心里清楚，如果当时换做是她持剑起衅前者，同样会落得和冬炽一样的下场。
毕竟无论她们与两柄灵剑的契合度有多高，终究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她们永远只是一名剑侍。
一名负责为剑主捧剑的侍女！
而真正的剑主，正是这名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
如此泾渭分明的主从之别，是后天无法改变的，就像是先前的冬炽，即便北陆有意帮她，依旧打破不了主是主，从是从的身份鸿沟。
发现夏寒有些出神，姜弈提醒道：“再不加速就真赶不回去了。”
“哦…额…明白了。”
前者回过神来，当即手掐印决祭出了一辆精致飞舟。
飞舟边缘上篆满云纹，正中是一座灵石反应炉，灵炉上勾连着数万座微小阵法，支撑着整辆飞舟的运行。
这种名为“云帆”的飞舟是世家子弟出行最常见的代步工具，速度极快，攻防兼备，而且价格合适又不会显得太掉档次。
二人跃上云帆。
“先去看看我那两位师兄。”
飞舟渡云海，咫尺千重山。
为追求速度，夏寒极为奢侈的向灵石反应炉中倾倒出大量灵石，刺激阵法运行，使飞舟始终保持着极限速度飞行。
从远处看去，就好像是一条贪玩的蛟龙在云海中穿梭游荡，偶尔会将聚拢的云海猛然击散，又悄然隐匿其中。
飞舟上悬挂着数十只青铜铃铛，铃铛里不时出悦耳轻灵之音，既是在驱逐云间飞兽，也有提醒其他飞舟勿要相撞的作用。
偶尔也会有不怕死的飞鸟抑制不住好奇心向飞舟发起冲撞，然而绝大多数的下场都是被飞舟上防御阵法震碎了头颅，白白丢去一条鸟命，只有极少数的飞兽侥幸落入其中，但很快又被霸道剑意灼烧成一具焦尸。
“不对劲！”
夏寒黛眉微蹙，今天不长眼的鸟有些多的不正常了，仿佛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操控。
姜弈眸光闪过一缕蓝芒，他的目光穿过厚重云雾，穿过鸟羽利爪，一个黑点渐渐放大，并且越来越清晰。
“这么快就被盯上了吗？”
夏寒单手按住剑鞘，有些蠢蠢欲动。
“去吧，全杀了。”
夏寒脸色隐隐兴奋，瞳孔渐渐由黑转红。
姜弈却临时改变主意，“算了，还是留个活口，给他通风报信的机会，只能用篆法境的实力，能做到吗？”
后者微微一笑，跳上云舟边缘。
云上的风吹过，好像一粒火星落到棉絮上，怦然长焰骤起如白昼。
夏寒身后，一对烈焰长翅迎风暴涨，
下一刻，漫天云海蒸腾，无数血块如雨落。
夏寒回到云舟，好像是担心姜弈不悦，急忙解释道：“奴婢发誓只用了篆法境的实力，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不禁杀，还好任务是完成了。”
姜弈一脸无语的看着前者，你老这九篆大圆满的篆法境能看做是篆法境吗？
这般杀力，换做一般的法相境，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吧？
姜弈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你最好祈祷那家伙能活着回去，否则你就给我把他找回来。”
夏寒脸色一僵，公子应该不是认真的吧？
不知何时，姜弈前方悬停着一只鸟兽，一对利爪死死扣在他的右臂上。
姜弈温柔的抚摸着这只名为“牵耳”的鸟兽，渐渐抚平了它的躁动不安。
牵耳张开呈倒钩状的锋利口器，从中吐出了一枚丸状物体。
姜弈接过信丸，轻轻挥动右臂将牵耳鸟放生。
看完信上的内容，白衣青年笑容灿烂。
“去水楼看看。”
————
大江滚滚卷起千堆白雪，礁石激荡人间又过一年。
撑起虞国南北商贸往来的正是这条“潮平两岸阔”的启元江。
一艘破旧渔船在下码村缓缓靠岸，从船上相继走出两道身影。
一人披蓑戴笠，是本地的穷苦渔夫，一人素白儒裳，看起来颇有学识。
“阿爹！”
早早就等在岸边的少年耳朵微动，听到了渔船靠岸的响声。
他知道是自家阿爹回来了。
“阿明，这里。”
黑壮汉子向读书人歉意一笑，随后匆忙向自家儿子跑去。
少年应该是有眼疾，常年都用一条黑色绸缎遮住双眼，但行动起来却脚步灵活，与正常人无异。
“阿爹，有客人？”
他虽是双目不见天日，但自小耳力极佳，记性超群，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也不算如何受困。
按村子里老人的说法就是这孩子心眼活络，不用眼睛也看得清楚。
黑壮汉子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家儿子，介绍道：“阿明，快叫安先生。”
少年礼貌道：“安先生好。”
儒生男子笑容温和，“小阿明，你好呀。”
这位安先生与黑壮汉子是在上码村遇到的，当时的安先生受上码村村长相邀，帮忙为村民书写春联，读写书信。
对于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启元江附近的穷苦渔民们，一辈子也很少有机会能接触到外来人，更何况是奢求读书识字的机会。
所以对于能识文写字的安先生，黑壮汉子是打心眼里钦佩和羡慕的。
汉子原本也只想厚着脸皮上去求一副春联，谁料却被上码村那该死的王老二揭穿，吓得汉子连连向这位读书老爷道歉。
也幸亏这位安先生是个好脾气的，不仅不对他责难，还主动提出来要免费为下码村的村民书写春联。
“阿明，你在这陪着安先生，阿爹先回去通知你阿妈做晚饭。”
黑壮汉子又叮嘱了少年几句，之后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安先生主动向少年走去，对于黑壮汉子的一些小心思他自然能一眼看穿，不过却也不在意就是了。
“眼睛不太舒服？”
面对安先生的提问，少年明显有些局促。
“阿爹说是天生的眼疾。”
似乎是怕被对方嘲笑，少年急忙补充道：“我有在吃药的，阿爹说了，等到了十八岁我就能看见了。”
安先生脸色平静，但语气却显得惊讶道：“十八岁啊，那可用不了几年了。”
阿明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此深信不疑。
“小阿明能不能告诉安先生，等到了十八岁，你最想看到的是什么呢？”
谈到这个问题，阿明显然兴奋起来，脱口而出道：“阿爸，阿妈…。”
少年顿了顿，似乎还有很多的想法，但又觉得不能够太过贪心，于是犹豫起来。
“阿明还想去看看涞水县，听阿妈说那里曾经是我们的家。”
听闻此言，安先生眼神变得有趣起来。
与此同时，启元江上竟是同时凹陷下去三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一只只长满绿毛的枯瘦手臂从漩涡中窜出，抓向站在岸边的少年。
“滚回去。”
读书人眯笑着眼，藏在袖中的左手曲指虚弹，异像顿时消失。
安先生将手搭在这名本该叫做“林淼”的少年头顶上，突然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伴江而生，有眼无珠，兴风作浪，水伯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