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傻子
恍惚间有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可困意使她的四肢无力，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房门也没了动静。
漆黑中，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响，梦中的她强行被拉回现实。
她揉了揉眼。手机屏幕的光线太亮，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一会儿手机自动调成弱光。
是连侨打来的电话。
按了接通，那边传来机场空姐报航次的声音。
余童将手机放在一边，安静地听着。
连侨拖着行李，话说的很快，就是说她去了N市，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
余童含糊地应了一声。
电话是连侨挂断的，余童没在意，又闭上眼眯了一会儿。
太久没吃东西，她的胃有些空。
她的胃一向不太好，一天总是习惯性地只吃两餐，此时她的胃饿有些难受。
她顿时也没了睡意，缓缓从床上坐起来。
刚刚开机的大脑还有些迟钝。
她迷茫地扫视了一眼熟悉的周围，窗帘被拉的很紧，不透光，房间只剩下她的呼吸声。
她刚刚蹲在地上，蹲麻了就回床睡了会儿。
这一睡就是七个小时。
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她把头发扎了起来，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冰凉的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好看的侧脸滴到了衣服上，她清醒了几分。
身上的衣服的还是早上出去穿的那件，她重新换了一件睡裙。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睡得有些发肿的脸，认命地去冰箱里找出几个冰袋，敷在脸颊上。
刚拿起手机点好外卖，门就被敲响了。
她赤脚去开门。
江嘉澈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衬衫，倚着门边的白墙，手指一下一下把玩着钥匙扣。
他眼里失焦睨着不远处，直到出现开门声他才聚焦回来，站直了身子。
客厅里的灯从门口照出走廊，照亮了半个走廊。
余童看见他，拿着冰袋敷在脸上的手顿了一顿。
江嘉澈避开她的目光，颔了颔首，对她笑了一笑，兀自进了门。
“你怎么来了啊。”余童继续敷着冰袋。
江嘉澈坐在沙发上：“我来蹭饭。”他笑了笑，问，“可以吗。”
余童点了点头，坐在沙发另一侧，“可是我也没有做饭。”
“但是我点了外卖，估计待会就送到，”余童拿出手机，“不过我只点了我一个人的，你想吃什么，我来点。”
江嘉澈没有挑太多，“那就和你一样的。”
余童点了点头，选了和自己那份相同规格的三鲜粉，又问他：“加辣吗？”
江嘉澈点头。
*
N市第一医院。
连侨下了飞机之后安置好行李就赶来了这里。
苏妗艺坐在医院的休息椅上，头靠着墙，困倦地闭上了眼。
连侨放慢了脚步。
近看时，苏妗艺的脸上是已经干涸的泪痕。
连侨没有打扰她，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手背搭上了她的手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
余童拎着外卖上来的时候，江嘉澈在琢磨着电视怎么开。
他弯着腰，手里握着遥控器，对着机顶盒摁了几下。
余童不解：“你在干嘛？”
江嘉澈抬头看她已经回来了，问她说 :“电视怎么开啊？”
余童将手中两碗三鲜粉放在小茶几上，去帮他开电视。
三两下就开好了，可江嘉澈显然还不是很会。
余童笑:“下次再教你，先吃东西吧。”
她打开盒子的盖子 ，香气迎面扑来。粉煮的软烂，吃一口软嫩弹牙，汤底不错，料也够足，她很喜欢吃这一家三鲜粉。
客厅的吊灯暖黄，乌黑的室外刮着风，吹动着精致的窗帘一上一下地轻轻起伏。
灯光着落在她恬静的脸上，她夹起一片青菜往嘴里送。
江嘉澈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她咀嚼了一会儿，因为太好吃，脸上浮现出一股幸福的表情。
生动可爱。
他吃了一块肉，问她:“你不加辣吗？”
“嗯。”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我吃不了，怕辣。”
江嘉澈点头，坐在她身边小口吃起来。
电视上放着综艺，几个好看的明星笑得开心，他也在笑。他不知道明星们为什么要笑，但他笑，是觉得很幸福。
*
夜晚的L市，灯火通明，公路上是一长串排着队的小轿车。
现在正是L市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蒋时时刚和朋友进超市逛完一圈，手上提着两大袋零食。
朋友去上洗手间，蒋时时就先下了一楼选衣服。
一楼的人没有二楼的这么多，她找了一张没人坐的木长椅，将东西放下便找了家店看衣服。
她兴致缺缺地看了一圈，果断买了一条淡粉色长裙。只不过裙子是无袖设计，现在穿还是会冷。
她付完钱，提着袋子去放东西的椅子那儿等朋友。
当她过去看时，两大袋零食已不见踪影。
她当下急了，里面有她最喜欢吃的夹心饼干，还是最后一盒蓝莓味的。
她左右环顾着，皱了皱眉。沿直线看去，一个穿着灰衬衫的人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外观看上去和她的差不多。
她拨了拨头发，打算冲上去看个明白。
她快步走上前，绕到他的前边，清了清嗓，自认为很礼貌地开口：“你好，那个……”
可当她看清楚人脸后，话猛的顿在嘴边。
“赵……江倾。你怎么在这？”她站直了几分，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袋子。
灰衬衫男生停住脚，站在和她相隔半臂的距离。
蒋时时想说清楚：“我……”
“时时!”一道女声打断她想说的话，“你怎么在这啊，我找你好久了。”
朋友手里提着先前不见的两袋零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朋友看清她对面站着的人，惊喜道：“诶，你们俩认识？”
蒋时时和赵江倾之前的事没有大肆宣传，朋友也不知道。
蒋时时本想开口说认识，却被赵江倾抢先说。
“——不认识。”
蒋时时抬眼看他，他的眼神却不在她这里，仿佛他们两个是真的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的眼眶有些酸涩。
蒋时时后退了一步，笑着扭头看朋友，承认了他说的话：“是啊，我们……不认识。”
“误会而已，我们走吧。”
她低下头，语气很轻。
朋友看看蒋时时，又看看赵江倾，还欲说些什么，就被蒋时时拽着离开。
“你们俩，真的，不认识……？”朋友一脸不相信。
蒋时时哭丧着脸，不想多说：“你别问了……”
既然他说不认识，那他们就不认识。
*
刚收拾完外卖盒子，电话响了。
余童去接电话，江嘉澈把外卖盒子扔进垃圾桶里，去客厅的书架上找了一本漫画书打发时间。
余童挂了电话，没有看江嘉澈一眼，只是拿上了个小包，换了鞋，出门前对江嘉澈说：“我有些事，得出去，你先回家吧，走的时候麻烦帮我关一下灯。”
*
给余童开门的时候，蒋时时的眼泪还半挂在眼眶上。
余童被吓了一跳，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安慰着她。
安慰完了，余童又问她为什么哭，可蒋时时死活就不肯说，余童倒是一下就猜出来了。
“是赵江倾对不对？”她不假思索，能让蒋时时这么哭的也只有赵江倾了。
随后，蒋时时轻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余童不可置否。
她的额头抵在余童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我真的好难过……”
蒋母在知道蒋时时谈恋爱的时候，气得头上冒火，为此，蒋时时还和蒋母大吵了一架。
后来班主任就知道了，班主任知道，等于教导主任也知道了。
考试的前一个星期，蒋母用自己的办法让两人分了手。
自此，两人开始陷入了不正常的冷漠，赵江倾见着她也总会装作不认识。
而蒋时时当时并不知道她母亲从中作梗，也不懂赵江倾为什么不理她了。
她本身也是个拥有一身傲骨的人，她也不愿拉下面子去问他，觉得是他在无理取闹。
她的生活开始变得“三点一线”，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他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越来越少。
她当时也认为这没什么，很快就会把他放下。
而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被认为迷惑了双眼。
她好像还是喜欢他。
余童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余童拍拍她的背：“好好想想。”
蒋时时双臂环上余童的颈，像个可怜的孩子。
“我知道……”
“就算现在是真的喜欢，但人总会变的，一生中遇到的变数数不清。你没办法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同一个人身上，那样你会很累，会厌倦。如果他真的让你感到很矛盾，很难过的话，你就放弃他吧。”
别折.磨自己。
“你还这么小，路还这么长，要把目光放的长远。”
深夜，余童在蒋时时的房间里和她睡在一起。
待身边的余童呼吸渐长，蒋时时轻声下床，摸着黑坐在台上。
飘窗上铺了一层绒垫，坐上去很舒服。
人呐，或许遭遇到很多变革，或许在分叉的人生路口中，不得不放弃一些不愿放弃的东西。
人生是很多种选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了自己而选择。
选择并不是创伤，但总会留下遗憾。
他们确实还太小了，在这漫漫的人生路上，他的出现确实只占了人生中的万分之一。
她们又能懂什么？
虽然也是喜欢，但也仅仅局限于心动。
再放任自己一味遵循内心心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话，百害而无一利。
始于朦胧，终于现实。
风铃丁丁当当响，随着她一颗渐渐释怀的心一同沉睡。
*
翌日，江嘉澈约余童去游乐场，余童也没什么事干，连侨她们也还没回来。她答应了。
他们来到L市最大的一家游乐场。正值假日，人山人海。
他们在烈日下排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队，差点中暑。
好在终于排到了。
他们先去玩了个小孩子爱玩的碰碰车。
碰碰车场里。几辆颜色不同的碰碰车相聚停在一起。
他们去排队，队伍前都是一群五六岁大的小孩，还有一些陪同的家长，他们两个站在队伍里，看起来不显突兀。
车数不够，一次只有六辆碰碰车。他俩本身就是“大孩子”，为了尽量不占用小朋友的资源，他们两个选择坐同一辆。
说实话，江嘉澈在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是带着些别的想法的。
不过好在余童没往其他方面想，很快答应了。
游戏很快开始，每五分钟为一局。
他们选了一辆粉色的碰碰车。
江嘉澈看起来比她还要兴奋，余童便让他来开车。系好安全带，游戏马上开始。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响，六辆碰碰车相继发动，场里互相碰撞。
场里发出小孩子们兴奋的玩叫声。
江嘉澈很是开心，一直踩加速板，专挑那些有大人陪同在的碰碰车撞。只顾撞别人，完全没发觉自己的车渐渐卡在了场上的一个角落。
还是余童最先反应过来：“卡住了。”
“啊。”江嘉澈努力地又踩一遍油门，还是没反应。
“怎么办啊？”江嘉澈把加速板和后退板都试了一遍，而笨重的碰碰车依旧卡在角落，可怜又孤单。
余童看他努力想出去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笑出了声。
江嘉澈正急着，就五分钟一局，后面还有这么多人排着队，再想玩一次也有点困难。
但是……她……怎么光顾着笑了。
江嘉澈：“别笑啊，想想怎么办。”
而余童笑得很开心，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笑得更开心了，仿佛在笑一个傻子。
好吧，他也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