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绅士的交易
徐清焰正看着热闹，小锦就打了电话过来，立马接通，连表情都真实许多“怎么了？”
“清焰，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外面有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人啦？”
徐清焰光听声音都想得到她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狡猾的样子，笑道：“哪有什么新欢，你尽说些奇怪的话。”
她都不知道她的语气在外人听来有多宠溺，商陆心下不由得注意，这电话那头的人是谁？让她这么在意，连说话的语气都和他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听这对话，难道是男朋友打电话查岗？
她有恋人了？
南锦躺在沙发上，撅着嘴“真的？那我们自从到了华市之后，你为什么都不见我，给我找的地方还离你那……么远？”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手仍旧比划着。
又小声嘀咕“明明之前在封市，我都是住你隔壁小区，还天天见面。”
徐清焰早就清楚她那点小心思，因为闻喻，没有和她见面，估计是想她了，耐心解释“给你找的住处是为了方便你上班，并不是要把你安排得远点的意思。我这几天的确有点忙，待会我就去见你，好吗？”
同陆明的交易，让她放心许多，也可以时常见南锦，不用想着找理由应付闻喻。
“你要来我家，真的吗？可不许放我鸽子。”
“不会，我答应你就会做到的。我现在在一家咖啡厅，你想喝点什么吗？我带给你，点心有想吃的吗？”
南锦开心得双脚在空中胡乱踢着，满脑子都是清焰要来，清焰要来，我可以见她了……好半天才回复。
“你人到就好，我什么都不要，也不饿。你出发了吗？”
徐清焰听着她没头脑的催促笑道“你才刚问，我哪里就出发了，你在家等着我吧。”
“好，那你开车注意安全，我不急。”
南锦挂了电话，立马起身，往卧室跑去，找着前天刚买的东西。
徐清焰还没说完，那边就挂了，心里摇头，还说不急，我看最急的就是她了，也不等人把话说完。
商陆注意力全在徐清焰的电话上，连杯子里的咖啡什么时候喝完都不知道。
她男友估计年龄不大，还需要哄着，像小孩，难道徐清焰喜欢这种类型的？
“抱歉，我还和朋友有约，得先走了。余姈，今天谢谢你，你选的店咖啡很好喝。”
徐清焰含笑起身发丝不小心扫过商陆放在桌上的手背，商陆不露痕迹的紧了紧手。
在听到‘朋友’那个词，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想，我为什么要在意？
余姈笑着挥手“好……清焰姐，今天你能来我超级开心！再见，下次我们再约。”
洛阳学着余姈的样子“哎……清焰姐，再见啦！”
“好你个洛小二！你又学我！我就不信我还治不了你了！”
商陆看着闹做一团的两人，放下手中的杯子，也不打算留下，起身送徐清焰往外走“由着他们闹，我送你吧，徐小姐。”
徐清焰点了点头，她正好借此可以和他好好谈谈。
外面的温度让徐清焰不自觉的用手互相摩擦，商陆见状侧身为她挡了些风。
“早春，早晚温度还是有些低的，徐小姐小心不要着凉。”
“我会注意的。”
徐清焰缓步走着，在路灯下停下，认真的看着商陆，半响才开口“商先生，当初我救下你时，你的承诺还作数吗？”
灯为她渡了一层暖黄色的柔光，眼睛如夕阳照射的湖面，浮光跃金。
说出的话都带着隐诱，让人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我那时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且永久有效。”
商陆答应她的事，他记得。那时在她看来不过是荒诞的玩笑，于他而言却是诚挚的誓言。
徐清焰信吗？自然是不信的，一切没有落实，没有得到实质性的东西之前，承诺于她而言，是最廉价的东西，她要的可不只是这些。
即便天大的恩情在时间冲刷之下，也会成为最易碎的瓷器。
她需要加大筹码，还有在商陆心里的份量，至于要付出什么她早就不在意，闻喻和她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徐清焰说过，她要赢，无在乎手段。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商陆。”
商陆看徐清焰含笑的表情，眼睛却是坚定不移，知道她认真的“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你救过我，而这是我欠你的。徐小姐，任何事，你只要开口，我定会倾尽全力帮你解决。所以，请你不要用交易来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
看看这个绅士的男人，造他的神到底是有多偏爱他，才会把最美好的品质都送给他做装饰，把权利和金钱拿给他做垫脚石。
他只需要坐在殿堂，如佛一样悲悯众生，等待着他的信徒祈祷，就可以为她实现愿望。
“商陆，你真是特别。”徐清焰抬手捡起他肩上的粉色花瓣，端详着“可惜，时机不对。”
若是豆蔻年华的她兴许还会入得了眼，对于现在的徐清焰来说，她的眼里所有东西都是贴上价码和标签的商品，以便她随时交易和变卖。
微风一吹，树上的花大多脆弱，又洒下来不少。商陆看着花瓣悠悠颤颤掉下，徐清焰身在中间，却游离在外，无一片花瓣近她的身。
他似乎懂了，却也没懂。
她轻吹一口气，花瓣就掉落在冰冷的地上。
“不是困难，是生死，你只需要做和我那时一样的事就好。”
落在商陆肩上时，花显得特别；
落在地上埋进尘埃时，这是它的归宿。
“你，想要我怎么做？”商陆猜不准要做哪件事，她当时为他做的事挺多，目前情况而言，徐清焰的情况显然很复杂，不然她也不会说出想要同自己交易的事。
他不喜欢交易这个词出现在他们两人之中，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该是这样的利益关系。
若要他给一个定义，他更希望是：需要与被需要。
徐清焰拉开距离笑得美丽“将我藏起来，藏在你的身边，光明正大的保护我。这是还我那次救你的人情。我还有一个礼物，想同你换样东西，我保证，你会喜欢的。”
“你是要对付谁？”
既是藏，却要光明正大，说明她有要躲避的人，说不定还受其威胁。不然何谈保护。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这个人你也认识，闻喻。”
“你想要我怎么做？”
徐清焰挑了挑眉“不问我为什么？”
商陆薄唇上扬，笑都是春风般温柔“不需要原因也会帮你。”
徐清焰笑了一声，转身缓步走着“你可真是个绅士，救你这件事，只要你想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那么多年，谁还知道呢？你不问缘由，就答应了我，等我说出你要做的事后，你可别后悔啊……”
商陆同她肩并肩走着，也不去想她和闻喻之间到底有何恩怨，她既然有求，那他愿意相助。
“绝不反悔。”果决的话钻进徐清焰的耳里，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她想了很多方案，对商陆这个人做了很多假设，现在看来，哪一个都在意料之外。
没料到他会如此坦然的承认，会轻而易举的答应，会如此干脆。
她料想的讨价还价都没有，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就因为那时的随手一救？时隔多年，就算感激也不剩多少了。
商陆看到徐清焰的表情，用些许无奈的语气说道：“你不信我？因为我答应得爽快吗？那，需不需要我回去考虑个三两天，装作一下不记得？”
徐清焰看着一本正经思考的商陆，真是奇异的感受“不用，商先生，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再说，我也等不了那么久。”
“你想以什么身份‘藏’在我这里？”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商先生。”
商陆慎重的说：“妻子的身份，你目前最需要的是绝对的保护，一个就算闻喻那样身份的人都动不了你的绝对身份。”
“噢？我还以为你会说女朋友呢？看来你对闻喻很了解啊，知道区区女友的身份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商先生，在你看来，我和闻喻是什么关系呢？”
商陆在商界摸爬滚打那么久，什么阴暗的事都见过，想起第一次见到徐清焰的场景，狼狈、凄惨、血流不止的腿还有那双眼，那双不属于这个人世间的眼。心下突然不是滋味。
“无任何关系。”
徐清焰笑了起来，双眼弯成月牙“哈哈哈，商陆……你可真好玩。无任何关系，是，很快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过，她还是喜欢有点关系，比如……你死我活。
“你放心，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只要商氏集团总裁夫人这个名头而已，其他东西于我而言都毫无用处。商先生，你意下如何？”
“我回去拟份协议，你也可以把自己的需求写下来，我们后天再正式谈，今天实在是有些仓促。”
徐清焰注意到他用的是‘需求’，而不是‘条件’。
“的确仓促，但是充满惊喜。那我等你消息了，商先生。”
“好。”
对他而言才是惊喜，一个本不可能的可能。
徐清焰冲站着的商陆点头微笑“再见，商先生……”
商陆看着开车离开的徐清焰，将飘落的花瓣放进里兜，轻轻说道：“再见，清焰。”
徐清焰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商陆真的让她琢磨不透，商氏集团总裁夫人不是路边的大白菜，就这么随随便便答应了？还没有丝毫犹豫。
她那时还做了什么吗？绞尽脑汁都想不出还做了别的。
算了……猜不透的事干脆不去想，达到目的就好，等看了那份协议谈好条件再做打算。
闻喻最好再做些什么，火上浇油才好。
“清焰……清焰，味道怎么样，好喝吗？”
南锦伸手在她眼前不停晃着，怎么一见面就走神！
“什么？”徐清焰回过神，没听清南锦在问什么。
“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迷啊，我问你这饮料怎么样，合你胃口吗？”
徐清焰看着精致玻璃雕花的杯子，认真的回答“有点太甜了，其它的都很好。我喜欢的甜度是微甜，你这个都快甜掉牙了，小锦。”
人生太苦了，一点甜就足够，多了就变得难以忍受。
“是吗？哎呀……是我的错。”南锦抱歉的合十双手“我看你点都饮料都是偏甜的，就加了亿点点。”
徐清焰放下杯子，笑了“可不是亿点吗？”
南锦笑眯眯，撑着脑袋“我以后一定改进，清焰，你最近在忙什么啊，我约你总是没空，和你老是对不上时间。”
“在忙一个合作，有人找到我做一个研究，这个项目会很赚。”
“真的吗？有多赚！”南锦激动的两眼放光。
徐清焰晃了晃玻璃杯，语气随意“你猜一个人的自由和一个人的命值多少？”
“你逗我对不对？要是真的，天呐……那得有数不清的钱啊！比商陆还有钱！清焰……”南锦狐疑的看着她“嘿嘿，你在开玩笑对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清焰！你是不是在干什么不法勾当？不行，我不想以后只能隔着铁窗和你见面。”
徐清焰点了点南锦的额头“又开始瞎想，我说的是这个项目的价值，不是等值的货币。哪里有什么不法勾当，你是不是又在看什么奇怪的小说了。”
南锦撒娇的说：“哪有什么奇怪的小说，你又在乱说。到底是什么项目啊，能稍微跟我透露一点吗？”
“这是绝密，不行，你知道了会有危险，小锦。”
南锦看着徐清焰认真的眼神，也意识到这并不是玩笑，心下有点担心“那……你会有危险吗？是国家类的项目，还是别的？”
徐清焰想到之后和商陆的关系肯定瞒不过南锦，需要给她一些暗示，让她不会想到不好的方向，一旦知道是交易，她必定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帮自己的，决不能让南锦有危险。
“不是国家项目，找到我的是商陆。”
南锦眼睛因为吃惊而睁得大大的，颤抖的说：“是……我想的那个商陆吗？”
“是他，他前几天找到我，说要我请我做他的私人翻译，与他他家族有关。你知道，像他们这类豪门世家，肯定有些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东西。小锦，再具体的我就不能跟你说了。”
南锦自己脑补了一大堆可怕的事，对徐清焰说的每个字都深信不疑。
“他为什么找到你啊，清焰，我听着都感觉好危险。”
徐清焰巧妙说出早就想好的理由“他没有说，不过他给我的条件很好，完全是我的需要。他说会给我找最好的医学专家治疗我妈，而且一切费用由他出。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我想，正是因为我有明确的需求，他才会找到我的。”
不需要很精密的理由，而是需要留白，其余解释不通的南锦会帮她想通，反而越是细密，破绽越是容易看穿。
“我就知道，你答应这么危险的事，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商陆他们那个地位的人，怎么可能让你有拒绝的权利呢。”
“是啊……没有选择。”
当初闻喻就让她没得选，这么些年来痛苦吗？痛苦。只是痛苦对她而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走向痛苦却无能为力。
这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那我以后还能经常见到你吗？”
“当然可以，又不是坐牢。”看着南锦满脸担忧，徐清焰安慰着说：“你呀，不要这么愁眉苦脸的，商陆我见过，没有那么可怕。他是个正派的商人，你不要担心，我的人生安全不会有问题。我估计之后因为对外保密的原因，我和他的关系会做些伪装，但是你也千万不用担心知道吗？这都是工作的一部分。”
南锦看着徐清焰说起这些表情轻松，似乎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严重，也稍微安心了些“要是你遇到困难，一定要跟我说，发现不对劲你一定要及时抽身，我和你一起跑路。”
徐清焰笑了笑“好，一定带亡命天涯。”
“哼，你又逗我，我可说的正经的。啊……我忘了。”南锦拿出准备好的东西双手递到徐清焰的眼前“礼物！”
徐清焰接过精美的黑色盒子，打开一看是Lamy 2000，看了许久才开口“谢谢你，南锦，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我知道你喜欢将翻译的文献记在纸上，我挑了好久，还是觉得Lamy 2000 最适合你。”
Lamy 2000 销售目标是成熟的中年男士，注重形象，保持低调。在不张扬中张扬个性，这种设计理念给人的感觉莫名很契合徐清焰。
徐清焰珍重的将钢笔放好，摩挲着盒子“怎么突然想起送我礼物了？”
“当然是因为想送你啊，我才不挑日子呢。逛街看到这只钢笔觉得挺适合你的，想着你有一次不是跟我说，你喜欢钢笔写在纸上的感觉吗？就买了。”
“你的礼物是最好的，没有之一。我很喜欢，这支钢笔我会用的。”
南锦送她的东西永远都最合她心意，这么些年，她只要看到适合自己的，都会买下来送给她。
“你知不知道，你随便说的话都好听的不行！啊，听到你这句话，我就值了，千金只博美人一笑。”
南锦翘着兰花指自我陶醉着。
徐清焰笑着看她夸张的表演，余光发现钟表显示的时间已经是21:35了，她得赶紧回去，不然闻喻会起疑。
“小锦，我回去了。”
“啊，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不早了。”徐清焰起身往外走“你记得早点睡，不要老熬夜看小说。”
南锦送到门边，踮着脚挥着手“知道啦，我今天一定不看，再见……”
徐清焰离开上了车，完全不相信南锦的鬼话，估计今晚她又要两三点才睡去了。
书房，闻喻坐在黑色椅子上面无表情，缓缓抽着烟，烟雾将他包裹住，在黑暗中变成一团黑影。月光从窗外偷窥着，却因为惧怕，而胆怯的缩在一角，整个房间就像怪兽的巢穴。
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喻摁熄了香烟，起身望着窗外的月亮，电话里沉闷的声音说道：“闻总，那小子太不老实，尽耍小聪明，趁我们不注意都偷跑好几次。
闻喻眼里满是厌恶，声音平静到极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声音颤了颤开口继续说道：“闻总，我们……也是听您吩咐的，只是绑了他，没有做其它的。”
“不过是一个筹码而已，不够惨怎么行呢？他越惨，有人就会越不忍心。既然不老实，那就打到他老实为止，只要人不死。记住……要保证那天他说得了话，不然，你们这一辈子都不用开口了，听明白了吗？”
“我们明白了，闻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