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家
张锦成回家对梅氏说起马神经忽然发疯时，不经意扫了一眼在边上忙着的青梅，她好像对疯老头的事没有兴趣，专心的收拾着晒在地上的粮食。
梅氏站起来奇怪得说：“怎么好端端的就疯了？真可怜呀。”
“谁知道呢，确实太可怜，这么老还疯了。”明明知道老头发疯跟青梅有关，却不敢提一个字。
一个卖肉的老头子忽然疯了，说实话谁也想不到和漂亮姑娘有关。
马神经在皖北当地是奇人，他从八岁开始杀羊卖肉，一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远远地就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浓烈的羊膻味。
乡下人都不会嫌弃，反而很羡慕，因为这别人家里常年都有羊下水吃，日子比起普通的村民来要好过得多了。
不过，他最出名的不是杀羊，而是他的刀，传说他刚才拿出来的杀羊刀沾过大妖怪的血，有辟邪的作用，附近的村民觉得不对劲的时候，都会请他来家里守上一夜，不用花钱，请他喝顿酒就行，不论孬好。
说来也奇怪，那些大夫看不好的毛病，基本都能立竿见影。
他不是神汉，却比很多神汉管用。
梅氏马上想起青梅，笑着说：“买不成羊肉咱买猪肉去，等明天去镇上赶集，一定要让青梅吃上饺子。”
青梅说：“哎，你真是我的亲奶奶。”
于是梅氏就笑了。
妖怪本来已经很可怕了，可一个比人还会来事的妖怪就在身边，更让人担心，不过她情商高也不完全是坏事，她来后梅氏对崔淑兰都要好多了。
张锦成觉得青梅比自己办法多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崔淑兰从早到现在一直没停，就连九岁的小幻放学回来，也要先去打一筐猪草回来，吃饭的时候也是排在最后面。
崔淑兰个子很高，才四十多岁，常年劳作驼背得厉害，经常大口喘气，总在担心她会走上另一个世界的老路。
张锦成吃完了饭对站在门口的梅氏说：“奶，我跟你的说个事，你听了先不要生气。”
梅氏下意识眯起眼睛，直觉他说的不会是什么好事，这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可是最近的几天，性情似乎都变了。
以前无论梅氏怎么使唤和打骂媳妇，他都不管的。
最近几天却变的厉害，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孙子，总是张扬的袒护他娘，她除了叹息孩子大了不好管不好拿捏，却没有办法改变这种不可控的发展。
果然张锦成张嘴直截了当：“奶，我想分家…”
梅氏听了犹如五雷轰顶，指着他浑身颤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你…”最怕的事还是来了，还是从她的长子嫡孙嘴里说出来的。
没有一个农村老人想分家，不分家她是家里的太上皇，所有的吃食都要过她的手分配，再不听话的儿孙都会被治得服服帖帖，他们享受子孙捧着供着自己的感觉，觉得这才是天下最大的幸福，可是现在，有人要挑战她的权威，夺走她的幸福。
绝对不行。
她下意识想按住这个苗头，吼道：“小小年纪你知道你说什么，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不然这个家就不会分，你这么做只会让村里人看我的笑话。”
几句话透露她的意思，面子不能丢。
但是张锦成的意思很坚决：“奶，孩子大了，家里人口多麻烦就多，我妈身体也不好，总在一起混着，对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梅氏的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喘着粗气问：“是不是那个女人撺掇你的，我就知道，她读了几天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还要继续骂下去，张锦成说：“这事我妈不知道，你不用怪她，是我自己的主意。”
“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等你爸回来，我要问他怎么教出来的好儿子。”
她捂着脸跑进屋里哭了。
张锦成摇摇头，苟莲蓉在一边却冷笑说：“分就分，你家一个壮劳力都没有，占着我们所有人的便宜，早该分了，一家子还要供个念高中的丫头片子，这钱还不都是我们累死累活挣的，分了我看你们怎么饿死。”
张锦成说：“饿死是我们的事，二婶你看不惯我们，干脆帮我劝劝我奶，让她答应分家吧。
“我说就我说，我看你们怎么饿死？”
梅氏从屋里冲出来，来到她面前，抬手给她一巴掌说：“你这个馋嘴婆娘，胡沁什么。”
她在张锦成这里受了气，隔辈了不好发作，苟莲蓉正好撞到枪口上。
苟莲蓉捂着脸叫屈说：“娘，我是替你说话，你怎么不识好歹？”
这句话简直火上加油，梅氏又要打她，这次她有准备，连忙逃了。
梅氏看也不看张锦成，又回屋哭去了。
青梅走到身边，坚定的说：“哥，分家我会多干活的，不让干娘再累着。”
张锦成说：“谢谢。”
分家的事，一直到晚上张端华回来，都没人再提，不过张锦成知道，两个老的在按着这件事，等张定国回来，始终会发作的，他倒也没那么急切，分家是大事，不是说分就能分掉的。
又是不眠之夜，睡惯了席梦思，再睡铺着稻草的破床板，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后半夜他才有些迷糊，恍惚中，他感觉到有人在屋里走动，接着一阵奇异地气味袭来，他彻底昏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居然又响起了马神经的梆子声，他和昨天一样，声音洪亮。
这老头居然好了 ？
梅氏抬头看了一眼在灶屋忙活的崔淑兰，有气无力地又拿出一块钱来，递给烧火的青梅说：“马神经又来了，我今天不想去赶集，你还去买羊肉吧。”
张锦天好奇马神经恢复的快，也跟着走出来。
马神经的摊子前，围满了村民，大家看到张锦成过来，主动散开来，看着他说话。
青梅递过去一块钱，张锦成说：“老表，来一块钱的。”
马神经平静地接过钱来，割了一块递过来，接肉的时候，才发现这个老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被人打了。
有村民问说：“老马，你脸怎么了？”
马神经说：“昨天晚上跟你娘睡觉，被她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