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百两卖身钱
二丫不喜欢那脏臭的地方，放弃找她娘说话的打算，转身，兴奋地看向周月。
“大姐，你真好了啊？”
周月点了点头，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周明渊瞅了一眼，对两人的话题不感兴趣，把怀里揣的东西丢给周月，就带着小奶娃上炕玩去了。
周月看了一眼，确认无误，是两人的户籍和过所，便收了起来。
二丫不识字，也没见过户籍和过所，没认出来。
她小声问道：“那你是咋知道奶那屋里，有那……那个东西的？”
这事到底涉及长辈，她不太好说出口。
周月便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二丫眼神一亮，神秘兮兮的凑近她。
“这么说，奶奶干过什么，你全记得？”
“不错，我全记得。”
二丫张口就问：“那你知道奶把咱家银钱藏在哪不？”
问完，周月还没表示什么，她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我就想知道咱家到底有没有钱？我娘想让三头去读书，可奶总说家里没钱，但我听我爹和我娘偷偷算过，我爹赚的钱，够三头去村里学堂读两年的。”
二丫是周家三房长女，今年十二。
下头的两个弟弟，三头八岁，四头五岁。
周三叔闲暇时，会去县城给人打短工，每月赚二三百文钱，田氏的绣工也不错，常做绣活让他带去县城卖。
夫妻俩一年下来，能赚四两银子，但都让陈氏搜刮去了。
二丫继续道：“我娘还说，家里吃用都是地里的，就算有人生病，奶也舍不得请老大夫看，根本花不了几个钱，奶就是不想让我弟去读书，对不对？”
“可是如果三头能去读两年书，学会算术，日后像大吉哥一样，去县城找活干，赚了钱还能孝敬奶，这不是奶一直希望的吗？她为什么不同意啊？”
二丫撑着下巴，看着周月，脸上写满疑惑。
周吉是二房的长子，年十六，乳名大头。
目前在县城酒楼给人跑腿，是周三叔帮忙找的活儿。
二房除了他，还有大丫和三头，年龄都不算大。
而周家大房，就是周月三个。
周月想到了陈氏当年卖她身，得来的那一百两银子，至今还藏在某个地方。
她实在想不明白。
拿了钱又不花，这陈氏上辈子是穷死的吗？
周月道：“你放心吧，要不了多久，我就让三头和四头，都跟你大哥去读书。”
二丫狠狠点头，决定不管能不能实现，先开心一会。
但一直蹲在旁边和小奶娃玩手指的周明渊，却敏锐捕捉到一个残酷的词汇。
他抬起脑袋，一脸懵逼。
“啥玩意儿？你要让谁去读书？”
周月咧嘴一笑，刚开口，二丫就激动的替她小声说出来。
“大哥，大姐说要让你和我弟弟都去读书，咱家就要出读书人了，开不开心？”
周明渊就指着自己的脸，不可思议。
“你看我长得像‘开心’不？”
二丫：“？？？”
二丫试探道：“大哥，能读书你不开心吗？”
周明渊：“开心！我可开心死了！”
二丫：“……”
哪有哭丧着脸开心的？
大哥真好透了吗？怀疑。
周明渊哀嚎一声。
“妹啊！”
往后一倒，手脚摊开呈大字型，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你这么能干，干嘛让我去读书？我只想安静的当个废物，陪大外甥吃喝玩乐不好吗？”
小奶娃看看亲娘，又看看舅舅，捏紧小拳头，立下凌云志！
“舅舅，我不想当废物！”
“我想读书，当大官，这样以后谁都欺负不到你们了！”
“对了，我还想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钱，让你跟娘以后吃馍馍，吃一个扔一个！都不用大丫姑姑和二丫姑姑省给你们了。”
周月：“……”
都**了，能不能不跟馍馍过不去了？
二丫：“……”
不，我想吃肉！
周明渊脸一僵，感觉胃里又想呕吐了……
他骨碌一下爬起来，扭曲着脸，把小奶娃塞进了周月怀里。
“这志气好，娃娃教育要从小抓起！”
“咱本来就没钱，这年代女人赚钱也不容易，就别在我身上浪费了。”
“真的！我活着浪费空气，死了还浪费土地！哪里是读书的料啊！”
周月嘴角一抽。
二丫：“……”
正常人会这样贬低自己吗？
周月搂着小奶娃，并不避讳二丫，直接阴恻恻的威胁。
“没事，你放心，不会浪费，因为我会很快实现财务自由。”
周明渊一点都不怀疑这句话，他哀嚎一声，痛苦的仰倒。
“读个屁的书，这哪是我一学渣该干的事啊？”
周月问道：“那你想一辈子待在村里？”
周明渊嘴犟：“村里有什么不好的，青山绿水，空气新鲜，感觉我还能向天再借一百年！”
周月：“……”
老天爷可能并不想借给你！
二丫觉得周明渊还没好透，还有点傻。
二丫：“村里哪点好？想买个东西都得上大集，还有可能买不到，我就不想待在村里，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一趟县城开开眼。”
周月笑道：“你这梦想比周周的好实现多了，赶明儿我就让你去开眼。”
“真的吗？”
“嗯。”
二丫兴奋地小奶娃抱在一起，无声乐了。
周月继续道：“然后等某年某日，那个人想起你，并意外得知你康复，你猜他会做什么？”
周明渊浑身一激灵，想起自己是怎么变傻的了。
他严肃的坐起身，认真问道：“除了读书，就没有旁的出路了吗？”
“有是有。”
周月点头，周明渊呼了口气，他就知道，妹妹如此聪明，怎么可能没有别的办法。
结果，一口气刚呼出一半，就听周月平静地说起来。
“但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家里有粮，手中无枪，家是别人的粮仓；家里无粮，手中有枪，到处是粮仓；有粮有枪，就可以称王。”
周明渊一口气就卡在喉咙里，渐渐泄了下去。
因为他想起一件事，那人有个儿子，少年天骄，科举出身，貌似很受上司赏识。
而目前对他们兄妹来说，那位少年天骄，可以称得上大炮了！
一炮轰下来，一家三口骨头渣都能不剩！
周明渊看了眼小豆丁，突然恨甥太年幼！
“那我去读书吧。”
周月这才满意的点头，叮嘱二丫，不要将他们的谈话外泄。
二丫不解：“为什么啊？我爹娘要是知道大姐好了，肯定很高兴。”
周月想了想，“你爹娘和二叔二婶可以说，剩下的几个头和大丫就不能说了。”
她可不想大热天的，被老妖婆弄下地去干活。
所以说，傻子的身份还是有好处的。
二丫：“那我谁都不告诉了！”
周月欣慰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这个意识很好。
……
那厢。
周明渊逼得自己接受了要读书的现实，目光炯炯的盯着小奶娃看。
小奶娃被他的眼神看的，小身板一颤一颤，害怕的扯了下周月的衣服。
“娘，舅舅好像又傻了？”
周月瞅了一眼，“放心吧，没有。”
“那他怎么了？”
周月慈爱的摸摸他圆脑袋。
立志要当学霸的崽，是不可能体会到学渣的痛苦的！
“没怎么，他很快就好了。”
“哦。”
……
很快就好？是不可能的！
周明渊睁着大眼，痛苦的躺了一会儿，决定这个苦不能自己吃独食，得分给老妖婆一份。
他蹭一下翻起身，抄起锄头，指挥小奶娃给他搬了个小板凳，往大门口一坐，就等陈氏回来。
毕竟他现在是傻子。
谁会说个傻子的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