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栾玉鸣坐在晏知远的副驾开始怀疑人生。
她望着外面的夜景，形形色色的人们穿街过巷，钢筋水泥交织而起的城市丛林，一闪而逝的思想念头，种种都在时间里发酵或者死亡。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长久的东西。
行至高架桥时，她听见放在提包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栾小姐吗？”电话里是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兴许是常年吸烟的缘故，还带着些许沙哑，“我是之前跟你联系的那个房东，你想明天先来看看房子吗？正好我中午在。”
“好。”栾玉鸣迅速捂住手机，缓声道，“那我明天去之前联系你。”
“行。”
她说着，便快速地挂断了电话。
汽车拐过一个街道，四周梧桐层叠交错，伫立相送。
“还是华城别墅区吗？”晏知远忽然开了口。
“嗯。”栾玉鸣点了点头。
那是她自己的房子，而锦园北区是她父母的。
栾先生与夫人在自己女儿成年后，觉得她可以自力更生时，便将手下的企业都甩手给了栾玉鸣，紧接着两人便出了国，现在正在冰岛安心享受他们的夫妻幸福生活。
通常也不会联系栾玉鸣。
家里平日里没人，加上离鸣远近的原因，栾玉鸣一般也都一个人住在华城。
只是，马上这里就不再是她的了……
鸣远欠债，她名下的车子，房子与各类古董收藏都会被拿去拍卖。
可惜这么多年，她最后还是如最初一般一无所有。
无一不是得到，又失去。
“晏总。”栾玉鸣轻车熟路地按下些许车窗，“你把我放在大门口就行，不用进去。”
“怎么了。”
“噢，我男朋友在家。”她波澜不惊地开口道，事实上险些都把自己逗笑了。
男朋友？她家里现在连蚊子也都是母的，除了前几天修吊灯的师傅进过她家，她家几乎就没出现过其他什么雄性生物。
可晏知远只是眼神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压根没听她的，当下流畅潇洒地一打方向盘，直接进了别墅区。
期间保安只是抬眼看了眼车，顿时问也没问便按了开门。
简直可以说是回自己家一般畅通无阻，自在轻松。
栾玉鸣：“…………”
坐在车里的栾玉鸣面无表情地望着贱兮兮笑着跟自己挑眉，仿佛在说“我干得不错吧铁子”的保安，默默地咬了咬嘴唇，心想这些混蛋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叛逆。
片刻，穿过夜色的库里南缓缓停在了院中，栾玉鸣解了安全带伸手去开车门，却发现车门依旧是上锁状态。
她回过头去，却看见晏知远此刻正垂着眼安静地看她，眼中情绪不明。
他眉眼本就生得俊美锋利，像是随时能与人一刀两断一般，平时面无表情之时，都叫人觉得难以接近，更别说是长久地注视一个人。
可栾玉鸣没有畏惧感，她只是惊诧地觉得晏知远此刻好像在难过和挣扎。
叫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得有些多了，竟然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你对鸣远那么坚持。”寂静的夜里，晏知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沙哑。
可栾玉鸣却是淡淡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知道。”
“因为你选择永恒的事业。”晏知远接道。
这是海子《以梦为马》中的一句。
“我选择永恒的事业，我的事业，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
当时他们刚毕业，栾玉鸣总也会调笑一般挂在嘴边，她是这么说的，之后同样也是这么做的。
她骨子里便有着不肯服输的骄傲。
栾家人都这样。
可此刻栾玉鸣眼神却是落寞了一瞬，她抿了抿唇，只轻声道了一声，“也许吧。”
接着，她便转头再次拉了一下车门，车门瞬时被强制开了锁。
骤起的夜风轻轻卷起她的长发，晏知远不由地伸出手去，可最终也只握住了一缕清淡空灵的玫瑰香气。
他在栾玉鸣回身之前迅速收回了手，却恍然惊讶地发觉自己手指竟然下意识有些颤抖。
他好像在紧张。
晏知远下意识轻轻捻着指尖，抬眼之时，却望见栾玉鸣回头轻轻关上了车门，车窗阻隔之下，她淡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开口道，
“谢谢晏师傅，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