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浑身上下都在疼。
但更加痛苦的，是几乎要痛到失去感觉的心。
她无知无觉地跪在地上，沉重的腹部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那客厅之中的欢声笑语却无法止住地传进她的双耳。
冷，她在发抖，麻木地听着里面传来时轻轻做作的声音：“姐姐就那么跪着，真的没关系吗？”
“呀，她看上去嘴巴都发青了耶。”
全程，商辰宇都把她当做死物一样，冷漠到像是一块化不开的坚冰。
她昏过去前，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冻结了。
因为那场意外，她放弃了学业，扮演着贤妻良母，想让同样为受害者的商辰宇接受自己。
直到今天梦醒了，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她的青春究竟托付给了什么，无尽的痛苦，自骨髓之中渗透出来。
她固执地以为，只要自己坚信着自己的爱，就有朝一日会得到回应。
他会发现自己的好，发现他们之间除了那场无法改变的伤害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发现，他所谓的两个人都受到了伤害，于他而言不过是失去了一个不重要的功能。
于她而言，是一场噩梦和可能会持续一辈子的枷锁，以及并非出于自己意愿、只不过是遂了商辰宇和老爷子心意的十月怀胎。
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之后，他的态度骤然变坏。
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意识到，他只不过是把自己当做开枝散叶的工具。
而这，就是他们之间婚姻的本质。
如果……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会放下对商辰宇的执念，为自己而活。就算是，过去的自己无法离开他，未来也会试着肆意生活。
莫名的声音在浑浑噩噩之中响了起来，清亮温柔，带着少年意气的洒脱和娇憨：“你就是简言欢？以后，就由我来陪着你了。”
“我会对你不离不弃的。”
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苍白的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简言欢才从鼻尖传来的浓烈的消毒水的气味判断出来自己是在医院。她微微侧了侧头，干渴的嗓子却说不出来哪怕一句话。
“你当时和那个姓商的结婚，妈妈就是反对的。”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她勉强扭过头去，便看见自己的母亲简芳坐在床边，那常常拿着粉笔的手此时削着苹果。
母亲穿着洗到发白的蓝色牛仔外套，不施粉黛的脸上沟壑纵横，那剪到耳下的、手法粗糙的满头华发更是让简言欢没由来地心疼，她想说话，却只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妈妈。”
有那么一会儿，简芳的手停住了，随后她立刻丢下手上的东西扑到床前来：“你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妈妈，我睡了多久？”
按照母亲的说法，简言欢整整睡了三十多个小时，足够身在山区支教的母亲匆匆丢下手上的活，一路牛车大巴班车地过来了。
她比简言欢之前见到她的那次更加消瘦，不知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自己。
关于商辰宇的事情，简言欢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是当女儿的哪里瞒得过母亲。
“离婚！”
简芳不容置疑：“我的女儿回来吃糠咽菜，也不在那姓商的家里受这种委屈。你要是不好出面，妈妈来帮你说！”
简言欢苦笑道：“妈妈……”
“你该不会是还爱他吧，”简芳猛站起来，拍了拍简言欢的脸，“该醒醒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那个姓商的绝对不是可以陪着你过一辈子的人——”
回答她的，是女儿那带着轻微浮肿的手，简言欢眸光温柔，磨蹭着母亲的掌心：“妈妈，我的梦已经醒了。”
见女儿看上去好像没事的样子，简芳就匆匆出去找医生。女儿需要陪伴，可是山区里那些求知若渴的孩子们也需要，她不能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
现在，简言欢只想要知道究竟是谁送自己来的。
还有梦中那个朦胧的声音是谁？
“我会对你不离不弃的。”
在她的婚礼上，商辰宇也颇冠冕堂皇地牵着她的手，说着什么“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这样轻而易举的承诺，让人如何去坚信呢？
她自嘲地笑笑，那大概是自己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商辰宇的离去而产生的幻觉。
“任务目标已锁定，你是被选中的。”那个声音说。
望着苍白的天花板，简言欢想这幻听还带连续剧功能的，该不会自己出现精神分裂症了吧。
她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难道离开商辰宇于她而言就是这么大的打击吗？
只因为她曾经是商辰宇的妻子，就一辈子无法离开他的阴霾吗？
但那个“幻听”——姑且称那是幻听——这次说出了她完全不知道的信息：“20XX年9月31日，下午5点30分，已绑定宿主简言欢，陪伴系统提醒您，今日降水概率为70％，穿衣指数……。”
天气预报？天气预报也不是这个口气，经典的天鹅湖也没有响起来。
她无力扭过头去看窗外，九月三十一日，太阳仍未完全落下地平线，尽管所剩下的只有半片余晖，天空却仍旧澄澈——至少从这一方窗棂往外看时，是的。
她自嘲地笑笑，自己这是在干什么，难不成还真要相信幻听？况且前几天刚刚下了雨，在这种季节里，大雨是没那么快卷土重来的。
几乎是她的思绪刚刚结束，天边就传来炸雷声。
紧接着，瓢泼大雨降了下来。
“什么东西？出来！”
现身于她眼前的，是如同AR特效一般的男子。大抵二十出头的模样，白发若雪，眸若晴海，虽然存在的颗粒感和缺少色彩层次的肌肤让简言欢仍旧能够清晰地认知到面前的这个男子绝非真人，但当他看向简言欢时，她却没由来为自己的狼狈而脸红。
他有着纤长睫毛的眼睛眨了眨，那不似人的频率却很难不让简言欢注意到他那非人的异常，他的每一根头发都是完美的，以至于在那缺少细节的投影中呈现出失真的3D感来，而他的眼睛是完全的平静、甚至连倒影也没有：“白准为您服务。”
“你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