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息之后。
江风再次向张守仁躬身作礼:
“禀告大人,晚辈正是参加秋闱的学子,晚辈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离开过江陵郡,想那上星观离江陵郡有千里之遥,晚辈又怎能认识上星观的高人呢。”
张守仁微微一愣,似乎对江风的回答略感意外。
不过仔细一想,一个埋首苦读的秀才没离开过江陵郡实属正常,再说这种事也不能说谎,一经调查岂不露馅了?
想到此处,张守仁看向江风的目光渐渐变的柔和:
“既然是参加秋闱的学子,当今圣上广揽天下才俊之士,你只需回答本官两个问题,若是没有可疑之处,自可参加明天的乡试!”
两世为人的江风,心境何其强悍,加上道家炼气术的效果,双眸溢出清澈澄明,一脸泰然。
张守仁既惊且愣再喜,温言道:
“第一个问题,你身上的道家炼气术是何人所授?第二个问题,有间客栈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全部丧生火海,你对此作何解释!”
话音刚落,张守仁龙行虎步走向太师椅,凛然落坐,端坐如山。
开始审理此案!
刑名师爷顾剑鸿是个三十出头的白面儒生,只见他作了个手势,两名捕快把担架抬出屋外,然后迅速回屋,和文大夫一起供手而立。
江风有秀才功名在身,见官可以不用下跪,昂然站立,朗声道:“这套炼气术乃家父所授!”
“哦?你家父师从何人?”张守仁语速极快,步步紧逼。
“草民不知,家父十年前在南蛮大战中丧生,当时草民仅仅七岁。”
江风对父亲南蛮之战一直心存幻想,此时既可以应付张守仁盘问,又可以借助对方调查父亲是否真的阵亡。
岂不两全其美?
张守仁似乎感受到了江风的狡黠,微微一笑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江笠,字雨浓!”
提起父亲,江风一脸傲然。
“哦?江笠,江雨浓。”张守仁喃喃自语,脑海里努力搜寻着此人信息,道家高手中一一排查,并无所获。
既然江风是十年前南蛮大战中阵亡将士后代,张守仁自然不好揪着第一问题不放。朗声道:
“你回答第二个问题吧!”
闻听此言,在场的文大夫三人为江风松了一口气。
在大雍国,道家人宗虽然厉害,负面消息也很多,但凡与人宗相关的案子,朝廷都极为重视。
能够就此揭过,实属难得。
江风惊出一身冷汗,问到第二个问题,终于可以畅所欲言,高声道:
“对于中丞大人第二个问题,在下有三点疑问!”
“其一:‘江陵才子’骆士襄住在有间客栈,他可是今年乡试解元热门人选,而去年骆士襄为何没有参加乡试,而今年一参加就死于大火,这是为何?”
凌晨丑时骆士襄那一声闷喝,江风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提出的疑问也是铿锵有力。
刑名师爷顾剑鸿眉眼一抬,望向江风,脸现惊疑之色,此人倒是心思镇密,居然可以发现如此重要的疑点。
张守仁眼神一亮,高声道:“说下去!”
“其二,据在下所知,有间客栈是江陵郡最大的客栈,隶属于‘听雪楼’旗下产业,安保是绝对的安全,这可是在下住店时,小二对我的承诺!”
这一点,众人都想到了。
听雪楼生意遍布天下,是九国君王也要忌惮三分的商业巨擘,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让有间客栈一夜之间付之一炬?
江风扫了一眼四周,继续道:
“其三,既然是杀人,为何又要放火,岂不是多此一举?是否可以推断,凶手一把火烧掉所有人,以此来掩盖什么?是否有掉包可能,或者说金蝉脱壳?”
江风侃侃而谈,众人连连点头,觉得所言极是!
“但是,凶手为何又独独放了在下,又在我体内留下极为歹毒的阴寒之气,他这是欲盖弥彰,还是转移视线?”
“我的疑问说完了!”
江风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余音绕梁。
众皆震惊,此子鞭辟入里,雄辩滔滔啊!
作为天南行省巡抚,张守仁以爱护百姓、为官清廉、提携后学著称。
江风展现出惊人的思辨之才,良好的案情分析能力,张守仁自是大为欣赏。
发现江陵郡人才、帮扶后辈,不仅可以为大雍谋福祉,也可以为自己积累官场声望,张守仁一脸畅然,朗声道:
“你能大难不死,也算是上天留给我大雍的人才,本官允你参加本届秋闱,此案疑点重重,后续有传唤你的时候,务必到场,当然你也可以协同衙门破案,也算是进入官场的历练!”
张守仁顿了顿,继续道:
“来人啦,从本官私人账上支取五两纹银资助秋闱考生江风,本官事先声名,这些银两你以后可要归还哟!”
大雍钱制。
一两白银兑换一千铜钱,谓之一贯,一个铜钱可以买三个馒头,五十个铜钱可以在客栈住宿一晚,一百个铜板可以置办一身普通长衫。
文大夫三人向江风投入羡慕的目光。江风离开客栈时湿透的衣服,现已风干,虽显狼狈,人已精神多了。
际遇发生变化的江风,洗脱了疑犯身份,隐隐成为巡抚大人的座上宾。
刑名师爷顾剑鸿走向江风,递过装了碎银的钱袋,江风双手接过,立马向张守仁躬身作礼道:
“多谢中丞大人资助之恩,学生铭感五内,不敢忘此大恩,以后一定归还,就此告辞!”
说完,躬身离去。
看着江风一袭白衣,消失在房屋尽头,刑名师爷顾剑鸿一脸愕然。
此人以学生自居,倒是投桃报李啊。
中丞大人如此说话,显然对江风评价极高,以五两纹银,解了此子燃眉之急,也算是向江风抛出了橄榄枝。
张守仁摆了摆手,文大夫三人转人离去。
顾剑鸿向张守仁躬身道:“大人,这就放了江风?此案疑点颇多。”
张守仁微微一笑:
“剑鸿啊,能考上秀才的学子都是我大雍百里挑一的人才,本官当年也是从科举过来,深知学子埋首苦读的艰辛。”
“今年恩科,机遇难得,就给他一次机会吧,对了,你调查一下,十年之前参加南蛮大战的江笠,和道家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