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童话,一座森林里有知更鸟,有猫头鹰,有猪,有鹿,有蝴蝶,有新娘。
树根由蝴蝶的触角编织,树是猪皮缝合的,枝干是麋鹿的肋骨,树叶是知更鸟的眼。
新娘会嫁给树,新娘会嫁给树。
森林里的小动物们开心的欢呼着,迎接着新娘子的到来。
知更鸟卸下了翅膀,它用柔顺的羽毛编织成婚纱。它不再需要飞行,因为自由与天空本就是森林的谎言。
温柔的猪扮演的是司仪,它拔光了獠牙,为了婚礼祝词的流畅,难免有所牺牲。
麋鹿是观众,它挖空了双瞳,藏匿在宾客里注视着婚礼的进行。
蝴蝶是伴娘,它会「文件遗失,现场并未发现“蝶”有关的信息」
猫头鹰「文件语言无法破译,目前已被收录」
美丽的新娘,温柔的新娘,纯洁的新娘,善良的新娘,我们将把你献给林&?¿「林:已用红线标注,请侦查部门及权限以上部门查看内部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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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这篇烂七八糟的黑童话的?欧洲佬的小孩都看这玩意?”侦查部长汤捷合上了黄皮书,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吐槽道。
“不在欧洲,在夏国,先生,请尽快按照要求执行指令”麦克风那头传来混合着电流的低沉男音。
“是是是,我的老祖宗诶,你们但凡找到个事就捂着脑袋来找我们侦查部,就不能想想这没准是某个未成年的中二小屁孩写的尬文吗?”
汤捷随手将书扔到会议桌上,手里掐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发着牢骚。
“并不是,此次异常已被登记,一切权限均为合法”
汤捷一时语塞,一时火气上了头,厉声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个比喻阿sir,你个榆木疙瘩!你们啥事都安排到我们头上,你清楚上次那「伪人」事件我们栽了多少调查员吗?”
“42位,新的成员会尽快赶赴你们那,不必担心人手的问题”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冷静,仿若没有半点情感。
“嚯,有飞行员就能开飞机了是吗?那群蠢货至少得半年才能熟悉我们这的环境,至,少,半,年!”汤捷愤怒的重读了字节,向那人宣泄着不满。
电话那头终于叹了口气,有了丝毫的人情味。
“我们不想的汤部长,但是「林」的威胁等级初步判定为三级”
汤捷不再做声,点上了烟,猛吸了一口气,重新拾起了黄皮书,开始翻阅。
咳嗽几声后,回了句:“滚吧,我之后再跟你们联系”
电话那头一声不吭的挂断了,没有半点多余的只言片语。
作为侦查部部长,汤捷是踩着前任的尸体上来的,他兢兢业业干了二十年,却感觉自己老了五十岁,高强度的工作,低容错率,繁琐的人员管理,没有一件是省心的玩意。
汤捷打开了档案袋,开始仔细分析这篇黑童话。
首先是「林」,它是童话本身的名字,情报部将它命名为林系列异常。但并不确认,「林」究竟是否也同为一个个体,又或者仅仅是一系列统称?
森林,文中多次提到的森林便是婚礼的舞台,是抽象意义上的,还是……汤捷很快便打消了思考,继续翻阅了下去。
「动物」被明确标记为个体,分别为知更鸟,猫头鹰,猪,鹿,蝴蝶。
根据「林」内容分析,猪的品种应该不是粉色的家猪,且鹿标记为麋鹿。
“夏国北方么?”汤捷盯着电子投影仪上的地图喃喃自语道
「林」发现于夏国与东斯国边界,调查员陈在雪原的木屋内被当地樵夫杀害,木屋风格为传统东斯国风格,在逮捕犯罪嫌疑人后在嫌疑人床下发现了该异常,经情报部分析命名为「林」。
“资料还是太少了,**的,夏国那么大我上哪找去,我真就应该去年就辞职不干的”汤捷把烟恰灭,烟灰缸内早已有四五支吸完的滤嘴。
先安排人员训练再说吧,我一个快五十的人在会议室里猜童话能猜出什么球,真是的……
汤捷披上了黑色外套,走出了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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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往常一样,莫小千把便利店里垃圾打包起来,扔到后街绿色的垃圾箱内。
福多多便利店是燕京本地的24小时便利店,加盟时间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全勤是它们的代名词。即使是除夕夜,你也能在店里见到他们的店员。
莫小千收拾了柜台,披上围巾打算换班回家。
来换班的是一个白白的瘦小子,看上去谦逊礼貌,进门时跟莫小千打了声招呼,莫小千应了声后从后门离开。
莫小千没有爹妈,从脑子能记事起,他的养爹汤捷就开始把他送进幼儿园里了。
他在幼儿园的铁门口哭的稀里哗啦,鼻涕流了满脸,身旁的幼教老师在身旁抚摸着他的头,莫小千双手紧紧拽着铁栏杆,汤捷的背影在远处渐行渐远。
汤捷姓汤,但给他取了个莫小千的名子。都说贱名好养活,但莫小千从小就没少动过改名的念头,尤其是读高中的时候,同学们的名更是一个比一个好听,叫小千妒忌的不行。
汤捷总体上还算个爹,但不算个好爹。
虽然一天到晚都在加班,家都没回过几次,家长会也没到过,但生活费倒是从来没耽误过。
孩子总会有叛逆期,即使汤捷平时鲜少与莫小千沟通,莫小千十来岁的时候还是跟他吵了不少架。但凡汤捷在家里多说了几句,莫小千都觉得烦躁的不行,开始跟汤捷挑性子。
时间久了,汤捷觉得是自己教育出了问题,请了一天的假想跟莫小千沟通沟通。但莫小千把自己锁在了房门里打电脑,直到听到汤捷叹了几口气穿起皮鞋出了门,莫小千才愿意出来找东西吃。
说不在乎汤捷肯定是假的,再怎么说汤捷也是养他大的人,只不过莫小千自尊心太强,不知道怎么与这位工作狂相处,自己不懂得怎么收敛收敛脾气,更不懂得怎么回应他,俩人只能闹得越来越僵。
莫小千没有亲妈,就连养妈都没有,汤捷十多年来一直坚持孑然一身。
莫小千不明白,什么样的工作能叫这个人成天不关心女人,也成天不关心自己的儿子。
莫小千毕业后跑到了附近的便利店上班,事实上汤捷给他的生活费一直没断过,但他还是搁不下脸面一直收他的钱。虽然柜员根本赚不得几个子,但至少能让他摆脱无业游民的身份,面子上过得去。
莫小千二十岁的时候从汤捷那给搬了出来,现在住在燕京东城的一家单身公寓内。
燕京是座大城市,房价在二十一世纪更是水涨船高,这间公寓抛开水电天然气不谈,光租金就得三千多。
莫小千回到家先洗了个澡,擦完身子后,打开机箱,准备玩上几把游戏。
莫小千没有吹头发的习惯,向来是头发自然干了再睡觉,因为湿头发醒来后会头疼,脑子不敢让他困,他就逮着这段时间拼命玩。
凌晨两点的时候,莫小千坐椅子上脖子都酸了,感觉屏幕是越看越腻,才下了游戏准备睡觉。
他打算煮完泡面当个夜宵,却又觉得吃完又得重新刷牙麻烦的不行,于是干脆直接饿着肚子上了床。
生活如此平淡,像是将死之人的心电图,没有丝毫起伏。
太阳总会照常升起,平凡的日子乏味枯燥,缺乏浪漫与潇洒。它原封不动的在那结了尘,落了灰,却不会叫人想要挪动它分毫,因为我们唾弃生活,却又贪恋于和平。
说到底,我们只不过是一群普通的哺乳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