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怪人!”胡子大汉心里咒骂一句,拾起银两同样离去。
李沐风走在前面,脱了道袍露出里面的白衣。
小男孩跟在后面,缩在袍子里矮了少年小半截。
“契约上写着你叫阿狗?”李沐风问道。
“是,他们都这么叫我。”
“你喜欢吗?”
李沐风又问道
“我不知道……”小男孩这么回答。
是啊,奴隶是没有喜不喜欢的。
李沐风心里紧了紧,随后转身,俯下身来和小男孩一样高。
笑着对小男孩说道:“小时候有人对我说过人生不易,愿一川明月疏星,以后我就叫你易川如何?”
小男孩不知道什么叫一川明月疏星,只知道眼前这个人眼睛很亮,仿佛黑夜中的星光,笑起来是春天里温柔的风。
嘴里一遍一遍的呢喃道:“易川……易川……好,以后易川就是我的名字!”
天色已经不早,傍晚起了秋风。
城门口老道士靠在墙边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大口,暖了暖身子。
李沐风行至城门口,早已经看到那慵懒的身影,从袋子里提出好酒,用力一抛。
“老头答应给你的酒,可拿稳了!”
“哟呵哟呵!”
老道士总是不会错过酒的,抛来的好酒颠了三四下,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接稳当。
“你小子!打碎好酒是要遭天谴的!”
老道士笑骂一声。
随后迫不及待的启封酒坛,舍不得的打开一道小口。
嗅了嗅:“芳香清淡,醇厚绵长,你小子倒是舍得下本钱,是城东香酿酒坊里的稻花香?”
“还是老头子你行!”
李沐风竖起一个大手指,不得不佩服。
别看老道士不修边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若是论起酒来能高兴的说上三天三夜,仿佛曾尝遍了天下的美酒。
老道士得意洋洋的浅尝一口,啧出声来,又小心翼翼的封好不让酒香溢出来,抱在怀里。
“快走吧,回晚了丫头说嘴。”
李沐风答应一声,带着身后的易川一同往云屏观方向走去……
“等会儿!他是谁?怎么跟我们一起走?”
老道士这才看清,李沐风身后何时多了个半大点的孩子?
李沐风也没想瞒着,死皮赖脸的嘿嘿一笑:“刚买的,看他可怜,才起的名儿叫易川。”
“我管他一串两串!我只问你买了铺子,还哪来的钱买他?”
老道士面对李沐风的耍混无赖,压根不买账。
李沐风只得将白天的事情如数告知,随后低头默不作声,空气都变得有些凝固。
“行行行!我管你那么多,等回观里看你怎么跟鱼儿交待!”
老道士气急败坏的将酒坛打开,豪饮一大口,大步地走在前头。
李沐风心中长舒一口气,朝背后挥了挥手示意易川跟上。
天色渐晚,还带着个有伤的孩子,老道士一行人没敢抄林中近路,只得在官道上加快脚步。
此时天还没完全暗下来,但想必城中已经灯火万千。
云屏观山下还有一处村落,老道士已经看见零星几盏光亮,还有几人蹭着几分天光,加快的做着地里的活计。
“傻柱子!”
老道士瞧见还没归家,正伏在地上捉虫子的小孩,大声喊道。
“道士爷爷!”
小孩子眼力好,一眼就认出老道士一行人。
高兴的回应着,边跑边喊,兴冲冲的向着老道士跑来。
小孩子精力旺盛,跑起来刹不住脚步,一个劲的扑在老道士腿上。
抬头气喘吁吁的说道:“道士爷爷是进城了吗?有没有给柱子带糖吃?”
老道士轻轻地在小孩头上揉了揉,笑着说道:“就知道你是个小馋鬼!”
随后从怀里拿出一包油纸包着的甜糖和一包糕点。
放在小孩面前嘱咐道:“别都吃完了啊,记得……”
老道士还没说完,小孩心急的一把接过糖块和糕点。
打开最上面的一包,拿出一块甜糖塞进嘴里。
含糊不清的说道:“柱子知道,柱子和娘一人一包,道士爷爷放心吧,柱子不会偷吃的。”
这样的场面李沐风早就习以为常,这个村子和云屏观挨的近。
山下的百姓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以地为本,靠天吃饭,日子难免辛苦些。
二十年前,青元郡内爆发啮黄鼠患,城内凭借着阵法围城攻守才堪堪逃过一劫。
这里可就惨了,几乎被洗劫得没有活口留存。
直到鼠患过去,才从别的地方挪人定居,这几年才慢慢缓了过来。
柱子一家几年前才搬过来,也是动荡不安的苦命人家。
老道士只有几分低微修为在身上,不敢在妖兽山脉里狩猎。
这几年靠着清剿的军功,不是将所得塞给了李沐风,就是军功全换成了银两,买些东西送给村里的百姓。
小孩正吃的高兴,只听闻一道声音传来:“柱子,快要回家了!天黑老鼠要咬人了!”
从小院里出来一位妇人手凑近嘴边大声呼喊着。
乡间田野里传话都是如此,声音辽阔还有几分回响。
“娘,我在这!”
小孩听见呼喊,也大声回应道。
妇人循着声音赶来,虚张声势的教训了几句。
有看见老道一行人连忙只说见笑:“道长时常接济,又怎么好再要你的东西?”
说着就要将东西全部退还回来。
“大婶,你就拿着吧!老头子一点心意,您还不是时常给观里送些新鲜果蔬,您不拿着叫我们以后怎么好意思收下您的东西。”
李沐风见两方推搡礼让,主动劝说起来。
倒是妇人被这么一说不好意思起来,又问了问今天清剿顺不顺利,有没有受伤之类种种。
直至日头已经下了山,才有告别之意。
妇人连忙归家想拿些新鲜的瓜果让老道士一行人带到山上。
可从小院里出来时,只留下柱子在有滋有味的吃着糖块……
“娘,有钱!”
柱子嘴里叼着糖,打开了另一包油纸。
里面是几块桂花糕,还有一些散碎银子,乖乖的举到妇人面前。
“这老道长!叫我怎么好收啊!”
妇人看着山路早已经不见人影,最终还是收下。
这几年啮黄鼠又渐渐泛滥,有一年村子就被数百老鼠祸害过。
啮黄鼠虽然实力低微,但毕竟也算得上妖兽。
平常人难以捕捉,庄稼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地里的粮食被糟蹋干净。
官府里日理万机,也只能顾着清剿计划,是分不出闲人,也管不到村子里的。
所幸老道士愿意下山,在村子里待了数日才将啮黄鼠杀尽,庄子上下都是感激不尽的。
“老道长平日里看着懒散,心肠倒是十分好的。”
妇人看着散碎银子,低声呢喃道。
“道士爷爷才不懒了,夜里都还在抓老鼠!”
柱子已经将糖块,嚼碎咽了下去,又拿起两块桂花糕边吃边说道。
“胡说,夜里你怎么看清的?”
柱子见被质疑连桂花糕都不吃,撅起小嘴。
小脸气鼓鼓的:“才不是胡说了,那天我起夜看到的,背着一把木剑三两下就飞走了。”
“看的清清楚楚,分明就是道士爷爷!”
妇人知道柱子眼力好,又见小孩子如此较真。
连哄着说信了:“若真如此,老道长也是辛苦。”
天黑了,道士们进了山路,妇人也带着小孩进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