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我终于见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西岗村。
自从老爹走了之后,我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
记得最后一次回来整理老爹遗物的时候,村子里还有数十户人家,可如今一眼望过去,周围一片漆黑,整个村子越发的荒凉冷清了。
大圣把拖拉机停在村口的一颗大槐树旁,朝我走了过来,招呼着我一起进村。
就在我刚经过村口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瞥到,大槐树的背后,站着一个飘渺的人影,人影瘦削,跟个竹竿似的,歪着脑袋,朝我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我一惊,猛地转过头去,却发现树后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没,可能最近没休息好,看东西有点走神。”
“一会到家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我口中应着,眼睛却不自觉地再次向槐树的方向,看了回去。不知为什么,此时脑子里突然想起瘦老头说过的话,那个坐在槐树底下,摘脑袋下来梳头的女子。
西岗村除了偏僻一点,和普通的山村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直是村民的习惯。
如今夜色正浓,想必村子里的人都应该歇下了,所以显得周围很是安静。
可是,我前脚刚踏进村子,就发现了异样,这四周安静得有些过头,不仅听不到一声犬吠,连一丝虫鸣都没有。
而且各家各户都门窗紧闭,整个院子也全是灰尘落叶,完全没有打扫过的迹象。
“怎么这里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过的无人村。”我不禁把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大圣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他顺着黑漆漆的沙砾泥路继续往前走,可越走,脸色越阴沉。
“不好,出事了。”说完招呼了我一声,就往他家的方向快步跑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阵闷雷从上方传来,我抬头看了一眼上空,只见原本朗月高挂的天空,瞬间布满了乌云,暴雨就要来了。
我赶紧朝大圣追了上去。
等来到村子尽头的时候,我看见他站在一间土瓦房的门前,迟迟不进去,目光定格在门把挂着的一个锁头上。
我走过去,朝他问了一句,“怎么了?”
大圣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慌乱,“我爹可能出事了。”
“先别慌,咱们进屋说。”
我俩前脚刚进屋,外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伴随着大雨,一阵一阵雷电也跟着响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你爹出事了?”
大圣将那个锈迹斑斑的锁头,递到我面前。
“我家一直有在门口挂锁头的习惯,不过不是用来锁门,而是用来锁命。”
“小时候不懂事,摘过一次下来玩,被我爹发现了,狠狠揍了我一顿。他曾跟我说过,如果哪天,这把锁头坏了,就代表他出事了,叫我赶紧离开村子,永远都不要回来,更不要去找他。可现在……”
我接过来一看,只见锁头上那个弯钩,像是被什么东西用蛮力,生生扯断了一般,而且,锁身上还沾染了不少血迹,血迹早已干涸,呈现暗红色。
能用蛮力扯断这么粗的锁头,怎么看都不像人力所为,既然不是人力所为,那就只剩下一个解析了。
我沉默了半晌,出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救我爹。”大圣不假思索的回道。
“行,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宣子,你听我说,这事跟你无关,你没必要蹚进来。”
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爹出事,我怎么就无关了?以前我还住村子里的时候,你爹对我百般照顾,就冲着这恩情,说什么我也得跟你一起去。”
“可这一次不同,连我爹都对付不了的东西,你跟我一起去,怕是有去无回。”大圣有点生气,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不也只有理论知识么?你别不记得,我还有一把很牛×的刀,再说了,我这一星期的命总得……”
没等我讲完,大圣立即打断我:“你可以去找别的高人帮忙,一样有活路。”
“麻烦!行了,废话别说了,反正我跟你去定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就算是死,黄泉路上也有伴不是?”
听了我的话,大圣感动得无言以对,过了许久,才从他口中挤出一声最朴质的谢谢。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话头一转,说道:“大圣,你不是跟你爹学过占卜之术吗?你有办法算出你爹在哪么?”
他摇了摇头,“我算不出具体位置。”
“那大概位置呢?”看着大圣一脸沮丧,我追问道。
“我试试。”说着,他抬起右手开始掐算,半晌后,他朝西边看了一眼,道:“在村子西边的那片竹林里。”
“行,知道大概位置,咱们就过去一寸地一寸地的找,一定要把你爹找回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就这么过去,只怕也是给人家送人头。”
“确实,我得准备点东西。”说着,大圣便朝他爹的房间走了进去。
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他背上那个百宝袋,已经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了。
就在我俩刚踏出院子的时候,一阵歌声从外头幽幽的传了过来。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歌声时远时近,哀怨凄凉,听着让人揪心。
我浑身一激灵,朝大圣问道:“村子里还有人?”
大圣摇了摇头,“绝对没有了,村子就那么大,刚咱们一路走过来,到处都黑灯瞎火的,哪会有人。”
“那这歌声哪来的?”我问出心中的疑虑。
“先不管它哪来的,我总觉得这歌声透着股不对劲,咱还是别管了。”
我觉得有道理,便装作没听见,跟着大圣朝村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雾气蒙蒙。
我走了一会,隐约瞅见村口处的大槐树下坐着个白色的人影。
远远看去,人影很纤瘦,木讷的坐在树下,手中拿着个什么东西,一上一下的划拉着,怎么看都像是在梳头。
我脑子里立即闪过瘦老头之前说过的话,难道这就是那个给自己脑袋梳头的女子。
想到这,我一把拉住大圣,自己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然而,就在这时,之前听到的那段歌声,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我循着歌声望去,唱歌的竟然就是槐树下的那个白影。
“宣子,那个咋整?”大圣朝我努了努嘴。
“等等,先看看是个什么玩意儿。”说完,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白影。
空气中雾气升腾,越发的浓郁,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突然,耳边的歌声嘎然而止,树下的白影也跟着消失了,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我转头朝四周看去,只见那人影又出现在了村口偏西的竹林边上。
我跟大圣对视了一眼,便跟了上去,眼看就要追上人影的时候,它又凭空消失了。
就这样,那人影一会出现一会消失,像是指引着我俩去某个地方。
进了竹林后,沿着不知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踩出来的小道直走。
周遭的竹子愈来愈密,直到最后再没有小路了,那个人影才停了下来。
只见它抬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示意我们过去,随后自己又消失了。
白影指的那个方向,竹子倒是稀疏了不少,但我的心却越发的不安。
我们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大约走出了一百来米,一个小土包突兀的出现在了前头不远的地方。
小土包前还有一块长满苔藓的墓碑,墓碑无姓无名,孤独地斜倒在一边。
“这里怎么有一个坟包?啧,真晦气!”
大圣低声骂了一句,正想绕道走过去。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抓起坟包上的土,放鼻尖下闻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站起身,快步朝林子深处走了过去。
越往前周遭的坟包就越多,大大小小,坐落凌乱。
就这样在坟堆里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抹光亮。
在这漆黑的林子里,这突然出现的光亮,显得格外刺眼。
大圣看着那一抹光亮,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脚步有意识得慢了下来,甚至连呼吸也放缓了不少。
我们俩人就这样小心翼翼地朝亮光的方向走去,等距离亮光近了些后,我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只见在大大小小的坟包当中,立着一间老旧的木屋,木屋并不大,目测只有十来方的样子。
“我记得这里是一片荒山,怎么住人了?而且这人也是够怪的,住在坟堆里。”我压低声音朝大圣问道。
“以前这里确实是没人住,也不会有人把自己亲人葬在这里。”
“为啥?”
“我爹曾跟我说过,这地从风水上说,处于八卦中的坤位,属于极阴之地,再加上这遍地的竹子,竹子素有阴木之称,阴地摘阴木,活人住在这种地方,不出半年,就得入土了。”
“至于死人,更不敢葬在这里。除非……”
“除非啥?”我满脸疑惑。
“除非有人在这里养尸。”
听完大圣的话,我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记得以前他跟我说过,人若葬在极阴之地,常年吸取阴气,尸体会不朽不腐,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僵尸。
那时,我一直当故事听,如今经历了那么多,让我不得不信了。
“可是养尸的话,一两具不就得了?我刚粗鲁数了一下,这里至少有百来个坟包,一下子养这么多,是要用来干嘛?”
大圣正想搭话,那间诡异的木屋里头,突然传出了一阵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