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县城。这县城，你可以想成你的县城，也可以想成他的县城，绝对不是南方的县城。以秦岭为界，是绝对的北方小县城。
唯一有特色的，就是有十几家或大或小的煤矿。
当然，你想象成陕甘宁一带，更确切。
为啥？
因为作者的地理知识只够支撑到这个地步。河北河南当兄弟，湖北湖南辨不清，山东山西认不全。
这县城，某家起名一品香饭店，原本是杂七杂八各种菜都有，我就在这后厨上班混日子。
用父亲老寇的话说，你在外面也挣不下钱，还是回来在县城饭店寻个活。饭店女娃多，过年引一个回来。
行，我引，我诱，我就差绑架了。
屁用没有。
工资都给花了，周围的宾馆睡了个遍，差点成了酒店评估师，愣是一个没成。
“接着去啊，再接再厉。”老父亲这样鼓励我。
老娘这样说：“娃，咱就是个庄户娃，你不要挑人了，随便找一个就行，只要是个女的，能生娃就成。”
好我的娘啊，幸好你平时不玩手机，你那砖头块没有智能屏，要不然我以为你都进化到只要是个人就能当你儿媳妇的境界了。
不是这样的，我的老妈妈，儿在他乡，也想这样找啊，人家挑我，不是我挑别人。不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是这草是风滚草，自己到处跑。
第二年夏天，那老板将饭店一分为二，直接改名老沈家牛羊肉泡馍。
当然，原先的一品香饭店他自己继续开，还是定位承包酒席和各色炒菜，包间一类，老板，二楼请。
对，客官二楼请。
这老沈家牛羊肉泡馍馆给了他弟弟。那个没什么工作，一天天混日子的人。
来的都是冤大头，冤种。
普普通通的三片肉，加一勺子肉汤，从22岁涨到26元了。
别说，人家饭店一涨价，这来的人更多。
牛羊肉一锅煮，往往都是用牛肉代替羊肉。因为牛肉便宜，羊肉贵。再说，一锅煮的，你能尝出味道？
没差别。就是肥的是羊肉，瘦的是牛肉；纹细的是羊肉，纹粗的是牛肉。
这儿挨着一个公园，到饭点，别的地方都没有停车位，这儿有。开车的都来这儿。一时间，这个老沈家牛羊肉泡馍馆成了县城一景，成了高端大气的代名词。
当然，那些步行的，还是在西街这边吃的过瘾。
西街，是以前老破小和原住居民多；东街，是新盖的商品房。
行嘛，都来，把爷累死了。
我就是个由学徒一步一步到煮泡馍的师傅，一个饭点下来，手都抬不起来。
随着身份的转换，身边的女人也多了起来。
就是饭店里那些服务员之间挑来挑去。
她大爷地，钱没存下，把人给忙的欢。
随着提上结婚程序，她们一个个都嫁给了挖煤的。
人家煤矿工人一个月9000左右，好的话，一个月加上奖金，可以上万。听她们说，出了意外，还有巨额赔偿。50万到100万。一下子步入百万富翁行列。
我呢？一个月拿到手的就是4300元。以前学徒时，才2500元。
这还是好的，那些洗碗的阿姨一个月才1500元。
当然，和我好的服务员一个月2300元工资。
为啥我回家了？
因为老沈家牛羊肉泡馍馆倒闭了。原先的老板不是转给他弟弟了吗？他弟弟白天叫一群人过来吃饭，都买单。晚上他打牌大多都输给了人家那群人。
就这样，白天赚的钱晚上就送给了人家。气得他哥哥说这是花钱请了一群群众演员。
这不，生意就这么黄了。
他哥哥又接手，大装一遍，准备从新开张。
大夏天地，停了两个月，这服务员跑的没剩几个了。我喜欢的和喜欢我的，都没影了。
这该死的老板，你生意黄了，连我女友都飞了？
老子不给你干了。老子明天不上班，巴适。唱着《像我这样的人》自己欣赏自己的美，回家，睡觉。
天热，太热不想干；天冷，太冷不想干。
就这样成功走到了现在这样。
收麦子，晒麦子，卖麦子，没我一分钱。
“你不回来，我照样能把麦子收了。又是收割机收，你回来能干啥？自己懒地不想动，早上一觉睡到八九点。”
行吧，我上班时也是早上八九点才起来啊。回家，你们非得让我五六点起来，不拾粪起来这么早有屁用？
农业社时，背个背笼，大清早起来拾牛粪。拾回家堆在家门口当肥料，那样的人才是有用的人。冬天用镰刀割柴，用来烧炕。
对，我不用睡炕，就睡床，不烧炕。
也不插电褥子，冬天再冷，冻不死我。
“啪啪——”父亲两个大嘴巴盖在我脸上，我当场就倒下睡觉。
“老寇，你看把我累的，让好好睡个。外面打工的工人，比咱瞌睡多。”开始，这些乡亲也有替我说话的。
开始，是白天睡，晚上精神；后来，超过了三个月，是白天晚上不分，天黑天明都睡。仿佛就和冬天的蛇一样，冬眠了。
活着吧？动一下，我能动，活着，没死。
死了吧？我还没一口气在。
“老寇，要不要送去医院看个？好好一个儿子成了这样，正是挣钱的年纪，不要赌气，害了自己。”
“不看，我就不信他能睡到什么时候？我就不信了，我死在他前头我享福；他死在我前头他享福。”
就这样，像我这样的人，用一身伤痕在人海中沉浮。
门前的小树叶子黄了绿，绿了黄，我就在床上冬眠了3年。
就像村里的孩子在我床边给我看的那上海捡垃圾的沈先生一样，问我是不是想活成这样的人？
不想，我是一条蛇，一条冬眠的蛇，不需要吃那恶心老鼠的蛇。
像我这样的人，生命就像冰冻的河面，缓慢到时间停止流动。
弟弟寇良民和老婆在煤矿附近租房子住。说是方便上班。
对，弟弟一个月能拿到7500元，打算过几年，孩子大了，就在县城租房子住，方便孩子上学。
听说，最近几年，小煤矿关停，剩的不到6家煤矿了。他由于有下矿经验，换了个矿，还是如鱼得水。
不想他了。他在我眼里，他就像一只忙忙碌碌的蚂蚁。
我盯着墙角的蜘蛛，在欣赏它的作品。
这农村，几天不扫房子，蜘蛛都会在墙角结成网。
老妈说我房间臭，不常进来。
6天前，这墙角是几个黑点。
5天前，有一张小网。
4天前，有几张小网。
3天前，有一张大网。
2天前，出来了一窝小蜘蛛。这伙混蛋，没看到床上还有一个人嘛，怎么就不怕？对了，我是一条冬眠的蛇，蜘蛛不怕我。
1天前，另一个墙角的小蜘蛛新家起来了，开了分店，有了许多小蜘蛛网。
是不是66天后，或是99天后，这个房间就满是蜘蛛网，我会成为一个网里的扑腾着翅膀的蛾子？
这伙混蛋，这封闭的房间，没有虫子，你们眼瞎吗，来这里结网？
这些虫子都来欺负我了吗？
好想起身赶走这些虫子，力量，我需要力量支撑我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