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一阵电流自上臂处传来，邹然愣在原地，紧张又疑惑地看着路逸白，忐忑地小声询问：“怎……怎么了？”
路逸白松开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邹然这才看到了现在的时间。
“啊？已经十二点半啦！”
路逸白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说话小声点，邹然说完也意识到现在是半夜，自己的声音有点大，忙捂住嘴，轻声嘟囔道：“我竟然睡了五个多小时？！不行不行，我得回去了！”
“这么晚了怎么回去？”路逸白活动活动下巴，有些含糊不清的说到。
“坐地铁……”
但这个时间点地铁已经停运了。
“打车，我打车回去。”
路逸白疑惑地看她：“你没开车来？”
自然是指的他的车，邹然看看窗外，支支吾吾答道：“嗯……我……车技不太好，怕磕碰了。”
路逸白垂下眼眸，拿出手机，“太晚了，打车不安全，我在附近酒店给你订个房间。”
“不用了不用了！”
明明是自己睡误了，怎么再好意思让当事人帮着订酒店，邹然忙上前阻止，“真不用了！还不算太晚，没事的！”
路逸白面上难得带了些愠色，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万一有事呢！你一个女孩子，安全意识怎么这么差？”
听到他说话的语气，邹然顿时觉得既委屈又生气。
想想也是，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她也倔强地掏出了手机，准备自己订酒店。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订就行。”
然而手机却怎么也亮不了屏，这么千钧一发力挽尊严的时刻，竟然没电了！
啊啊啊！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邹然侧过头去咬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放下仅剩的自尊，向路逸白抛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那个……有充电器吗？”
路逸白脸上的怒色消散了几分，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随意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型号，语气平静地说：“没有。”
“那……医院里有没有……”
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就被推开。
“老白，这么晚还不睡！咦，学妹你怎么在这里？”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三面相觑，皆是目瞪口呆。
楚阳率先打破沉默，“你们这是在……谈论案情？”
邹然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路逸白，见他脸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刚想点头说是，便听到路逸白赶在她前面给出了答案，“陪护。”
“啥玩意儿？”楚阳挠挠头不明所以。
“你太忙了，所以我请我的代理律师，兼职做陪护。”
楚阳看看路逸白，又看看邹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明白了明白了，那我就解放啦！”
说完他把房间扫视了一圈，最后眼神落在沙发上，一拍手说道：“等我一分钟！”
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楚阳便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去，不消片刻，便抱了一个被子和一个枕头进来，扔到了沙发上。
他看着表情神同步的路逸白和邹然，向二人答疑道：“这是隔壁闲置病房的，消过毒，干净的，虽然是陪护，也要睡的舒服一点嘛！”
邹然张口想说点什么，又被楚阳堵了回去，“哎呀呀，客气啥？不用谢我！是吧老白？”
邹然和楚阳同时看向路逸白，只见他不发一言地扭头看向了窗外。
楚阳挑挑眉，又掏出一张饭卡递给邹然，“食堂早晨六点开餐，虽然老白嘴挑，但早饭还是吃食堂，干净卫生。”
看到邹然接过饭卡木讷地点了点头，楚阳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我今天休息，终于可以回家了。那老白就交给学妹你啦！”他说完拍拍邹然，鼓励她，“任重而道远啊！加油！”
路逸白见状蹙眉，单腿站立住，举起手中的拐杖伸向楚阳，拨开了他放在邹然肩膀上的手，“我什么时候嘴挑了？”
楚阳上下打量了路逸白一眼，把手插回衣兜里，饶有意味地说：“好好好，我挑食行了吧。你们好好休息，我走啦，拜！”
房间里静了下来，邹然看向路逸白，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邹然尴尬地笑笑，指了指自己的下巴，问道：“你……还疼吗？”
路逸白摇了下头：“不疼了，你的头呢，疼吗？”
“不疼不疼。”
“嗯，确实够硬的。”
邹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继续报以尴尬的微笑。
“沙发，酒店，你选一个。”
“啊？”
路逸白这次耐着性子认真重复：“是睡沙发，还是给你订酒店。”
邹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很矫情地假装思考的样子，路逸白见她为难，打开了手机。
“沙发！沙发！我选沙发！”
邹然忙转过身去把枕头被子摆放好，眼角余光瞥见路逸白收起了手机，竟然开心地笑出声来。
“很开心？”
“对啊，省了一笔钱，当然开心啊！”
“我又不缺钱，用不着帮我省。”
这财大气粗的口气，让邹然忍不住借着开玩笑的口吻一本正经地回道：“这位当事人，还是省着点吧，我们的律师费可不便宜哦！”
路逸白闻言勾起嘴角，“放心吧，多贵的律师费我都支付的起。哦对了，还有，陪护的费用。”
说完他看着邹然说不出话的样子，心满意足地翻身上了床。
“记得关灯，邹律师，还有……别再说梦话了。”
“我……”
想到抱着人家双腿不撒手的那幕，邹然脸又不争气的红了，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悻悻地把灯关上，愤愤然躺进了沙发里。
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使整个房间撒上一片辉华。
许是月光太明亮，亦或是之前睡的时间太长，邹然久久不能入眠。
她悄摸摸地掐掐自己，总觉得这是一场梦，痛感反复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正和暗恋多年的路逸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那又怎么样呢？这是医院，陪床而已啊！瞎想什么呢！
不管不管，反正，四舍五入等于同居！
我勒个去！对同居有什么误解啊！能不能不要那么龌龊！
同居怎么就龌龊了，思想能不能不要那么迂腐！
情侣同居很正常，把陪床想成同居就是龌龊，说你呢！
邹然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袋，虽难以入睡却没有辗转反侧，而是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
这个姿势的角度给她提供了很好的视野，能将月光下的路逸白看得清楚一些。
他平躺着床上，应该是已经进入了梦乡，睡的老老实实。
邹然看着那天工雕琢般的侧颜，心中不免连连称赞：美好的事物真是赏心悦目，让人身心愉悦啊！
想到刚才自己的YY，一种亵渎神灵的自责感让邹然收回了目光，闭上眼开始数羊，不知过了多久才进入沉沉的梦乡。
虽白日思绪繁杂，但好在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然精力充沛。
见路逸白还在睡觉，邹然简单收拾了下，便轻手轻脚地拿着饭盒去了食堂。
也难怪楚阳会说路逸白嘴挑，看着医院食堂一点卖相都没有的饭菜，邹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搁谁，都不会喜欢吃的吧。
回来后路逸白已经醒了，静静地靠坐在床头，邹然看他的样子，莫名觉得很乖巧。
“食堂的饭看着确实不太好吃哈，不过早餐嘛，营养最重要，你将就着吃一点。”
路逸白似有些倔强地回答道：“嗯，没事，我不挑食。”
嘴上说着不挑，身体却很诚实。
路逸白勉为其难地吃了两个鸡蛋，喝了几口粥，便放下了筷子。
“吃这么少么？不是说不挑？”邹然打趣地问到。
路逸白轻咳一声，“我早饭一向吃很少。”
邹然挑挑眉，“哦～原来是这样啊！”
接着一边收拾一边饶有意味地说：“没事，中午吃好的。”
路逸白没觉出这句话的异样，嗯了一声准备拿起床边的拐杖，邹然忙递给了他。
“你要散步吗？”
见对方摇了摇头，她继续问：“那去哪？我陪你。”说着就要上手扶他。
“不用了。”
路逸白推开她的手，面上难得露出些局促的神色。
邹然把这表情理解成了客套，见他径直下了床往前走去，她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路逸白停住脚步，邹然面带微笑等着他下一步指示。
只见他指指左手边的卫生间，“别跟着了。”
邹然反应过来，面带囧色地姗姗退了回去。
窗外悠悠蝉鸣，室内一片寂静。
路逸白出来时病房已空无一人。
沙发上的枕头和被子消失不见，床上的被褥也收叠整齐，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下面压着一张粉色的便签。
他慢慢走了过去，修长的手指夹起便签纸，上面的字迹娟秀工整，甚是好看。
“回律所一趟，中午别点外卖，等我回来！[笑脸]”
简简单单十几个字，却被他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路逸白收起字条，挪到了窗前，阳光洒落在他俊俏的脸庞上，入鬓长眉下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似有笑意要盈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