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沐非语和夏天歌躺在山崖之上，静静地看着漫天星宿。
“非语，你在妖族过得开心吗？”夏天歌望着天空，没来由地开口。
“嗯？”听到这话的沐非语，先是愣了片刻，随后侧头看着夏天歌的侧脸，回道，“开心。”
“那你在人族呢？开心吗？”夏天歌收回目光，侧过身子，枕着自己的手臂，静静地看着沐非语。
沐非语没有想到夏天歌会问她人族的事。回想着自己在人族经历的一切，沐非语原本挂着笑意的嘴角缓缓下垂。
“非语，你还会回人族吗？”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沐非语没有回答夏天歌的问题，而是扯了扯嘴角，干笑着，反问道。
“你入狱的事，父王已经给我分析了其中的因果，妖族，要乱了。”夏天歌垂眸，“我不想你再经历上次那种事。”
听到夏天歌这话，沐非语心里一暖，或许，在妖族，只有夏天歌是真的关心她吧。
“说起上次，谢谢你对我的维护。”沐非语不由自主放柔了语调。
“我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也没有帮上你。”夏天歌微微扭头，当时妖军大牢的惨状和满地的血书，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说实话，她并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惨状再发生。
以妖族现在的形势，沐非语既是洛家的妖又是一个半妖，很容易被妖族的势力拿来开刀。龙族一向不参与妖族皇室争斗，若沐非语再次被卷入争斗之中，她根本没有能力救她。
“说起这个，你为什么笃定我不是渐沉？”沐非语鬼使神差地开口，虽然，她现在开口就像是在自曝身份，但沐非语还是问了。
既然夏天歌与林初相识，以林初直率的性子，想来是不会与夏天歌虚与委蛇的，所以林初的身份，夏天歌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
而她既然与林初相识，稍微一联想，就很容易想到除妖师。
“是不是重要吗？”夏天歌淡淡勾唇，双眸在黑暗中也异常明亮，“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不会道听途说就轻下判断。”
闻言，沐非语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勾唇，如果，人族和妖族多一些明事理的存在，或许两族之间的矛盾也不会如此尖锐。
“比起这个，非语，我更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现在有机会离开妖族，你会走吗？”
“不会。”
“为什么？”
“走不了的。”沐非语躺平，望着漫天闪烁的星光，语气平淡却难掩无奈，她大闹洛家，对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洛家没有对她出手，不过是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一旦她露出想要离开妖族的想法，怕是还没离开皇城，就死了。
“如果，我说我能送你离开呢？”夏天歌坐起，一脸严肃地看着沐非语。这次她带沐非语出来也是为了这个。
自从父王给她分析了局势之后，夏天歌就决定了一定要把沐非语送出妖族。毕竟，沐非语留在妖族，只会凶多吉少。
“什么？”看着夏天歌认真的脸，沐非语也坐了起来，“小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沐非语不是圣人，她努力了五年，就是为了拔去双翅，回到人族。大闹洛家之后，沐非语都已经接受了自己五年努力付诸东流的事实，但现在夏天歌这话却又给了沐非语希望。
“翻过这小镇后面那座山，一直向南，就能回到人族了。”
“所以，你带我出来，其实是为了，送我走？”沐非语内心微微触动，她没有想到，夏天歌会为她做这些。
“非语，走吧。妖族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吧。”夏天歌站起身，背对着沐非语，缓缓开口。
沐非语站起，看着夏天歌立在悬崖边的背影，悬崖之下，是仍然透露出点点微光的小镇。
看到这个镇子，沐非语忽然想到，如果她走了，那么……洛家肯定会派人追寻她的踪迹，到那时，这个镇子……
所以，夏天歌在带她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用这些人换她的命了吗？可她何德何能，她一走，不仅小镇会被灭，甚至林初、夏天歌都会被波及。
洛家知道她的身份，如果她离开妖族，洛家肯定立马公布她的身份，到时候，怕是连龙族都会被拖入皇室争斗。
“小歌……”沐非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她与夏天歌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对方竟然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这怎么能让沐非语无动于衷。
“走啊！趁我还没后悔！快走！”夏天歌咬着牙开口，她也很挣扎，小镇那么多人，他们都很无辜。可……比起那些，她更希望沐非语活着。
夏天歌到妖军大牢的那刻，才知道原来沐非语完全可以靠她自己离开妖军大牢。如果她没有让沐非语等她，那么沐非语就不会受那些折磨。
妖军大牢的刑罚，夏天歌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也还是了解一二的。
看着底下的小镇，夏天歌神色痛苦，对不起，她是个自私又没用的妖，她做不到两全，她只能选择对自己更重要的那一方。如果小镇面临屠戮，她一定会用性命去保护他们，一定！
“你还愣着做什么？走啊——”夏天歌眼眶发红，转过身来，嘶哑着声音，带着哭腔开口。
虽然在夜里，但是沐非语还是看清了夏天歌痛苦又挣扎的表情，当然，还有她泛红的眼眶。
沐非语咬着牙，忍着鼻头的酸意，上前一步，抱住了夏天歌，“小歌，谢谢你——”
“走啊！”夏天歌闭上双眸，推开沐非语，痛苦地开口，“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走。”沐非语声音不大，但是却很坚定，她不可能让这个镇子成为她的挡箭牌，更不可能将林初和夏天歌置于危险之地。
林初还好，孤家寡人，可以跑。但夏天歌不同，当时皇城之外，那么多妖都看到她和夏天歌一起离开了。就算没有证据证明是夏天歌带她走，那些想要拿她开刀、借此对皇室动手的势力，肯定会想方设法制造证据，然后将龙族拉下水。
龙族虽然说再不参与皇室争斗，但是不代表对方没有这个实力。如果有机会削弱龙族的力量，那些势力绝对不会放过。
夏天歌待她一片赤诚，她说什么都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将这么多生命卷入生死漩涡。
“你傻不傻？”夏天歌没有睁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活了这么久，夏天歌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无助。
“放心，我不傻，我不会死的。我能自保。”沐非语轻轻拍着夏天歌的背，当然，这话说得沐非语自己内心都没有底。
现在的沐非语，就是妖族皇室和想要夺位的妖族这两股势力的战场，双方都想拿沐非语这个有身份、有修为但是血脉低贱的妖修开刀。
沐非语一个不慎，就会牺牲在这场权利争斗之中。澜云妖院、妖军大牢、洛家，这都只是开始……接下来沐非语要面对的，可不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