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停滞。
景水轻笑一声，声音有些惆怅和无奈，“看来你确实发现了。风兄，你的效率真是吓人。”
风清河耸了耸肩，“修真界，外人给你什么称号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对自己的看法。你现在是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已经被认定为金阳宗未来的宗主。大家都承认你是一个强大的修士，这才是你现在唯一重要的身份。”
景水这次笑得更真了，道：“谢谢风兄，很感谢你的话。”
风清河挥手道：“朋友间不必谢，你也不用告诉我你的过去。”
景水摇了摇头，“不，我想告诉你，想和你分享我生活的那一部分。”
“好吧。”风清河无奈的说道:“如果这对你很重要，那么我会听的。”
景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开口道：“我不是天生的太子，本应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二皇兄总是和大皇兄吵架，好像他赢了就可以抢到太子的位置。父王和母后不想让我也参与到争夺皇位的斗争中去，所以他们鼓励我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修士。”
“十四岁的时候，我偷偷溜出去接受测试，发现具有很高的水元素修炼天赋。负责测试的修士带着我回到皇宫，让我父母允许我跟着他回宗门修炼。父王不情愿地答应说等到我 16 岁让我自己做决定。修士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可那两年，二皇兄却密谋害死了大皇兄。二皇兄给自己找了个替罪羊后被轻罚释放。毕竟，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有资格坐上太子的位置。我们家的气氛开始变得异常紧张，每个人都用不信任和厌恶的目光看二皇兄。但他们也没有办法，我没有受到应有的帝王教育，所以不适合继承王位。”
“大皇兄的遗孀对判决很不满，想方设法的杀了二皇兄，我成了是唯一剩下的一个。他们没有了合法继承人，父王妃子的儿子们也没有一个合格的，这让一切变得更加复杂。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自由了，一堂又一堂课，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到多少？”
“我盼望着十六岁后，丢下家里的烂摊子去宗门修炼。我太天真了。当我终于十六岁了，那位修士按照约定来接我的时候，父王把他赶了出去。当我说想跟着他回去时，他们把我关起来。我现在是皇太子，需要学习如何统治一个国家。他们把我不想要的一切都强加给了我。”
“所以我逃跑了。那个被父王赶出宫的修士发现了我，我说服他带我回到了他的宗门。就这样，我成为了金阳宗的弟子。”
说了这么久，景水的喉咙有些痛，他喝了口水，收了起来，继续道：“虽然我知道几十年过去了，现在的我，家人没办法强行带我回去，可我还是害怕，害怕到做噩梦的地步。”
风清河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
之前他也懒得去了解所有的细节，只知道景水的身份，以防他以客座的身份过来直接或间接给天峰宗带来麻烦。
但现在详细听了这件事后，让他对自己的这位朋友有了更深的了解。
“谢谢你告诉我。”风清河诚恳的说道。
景水只是摇头，没有回答。他的眼眶红红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几乎失去了颜色。
风清河虽然知道景水肯定对很多事情轻描淡写，但他还是不明白景水为什么一想到家人把他拖回去，就心神不宁，但他还是很认真的给了他安慰。
“虽然我认为你的担心有点多余，但我需要你知道一点：如果有人针对或试图伤害你，我有办法也有能力解决掉他们。既然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郑重的誓言，让景水一怔。
没有花言巧语，只有直截了当的宣言。
而且他知道风清河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在他需要的时候，他真的会在他身边。虽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他还是保持着自尊，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景水轻吸了口气，打趣道：“我希望你不只是向我表白，我对你没有那种兴趣。”
“你只能祈祷了。”风清河傲慢的冷笑道，他甚至不再保持他和蔼可亲的外表。
他们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火焰欢快地舞动，将黄色的火光投射在周围弟子们安详的睡脸上。
“我想现在该轮到我了。”风清河打破沉默，轻声说道。
“如果过往太痛，就不用了。”景水还是尽量体贴。
“没有，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你想不想知道？”风清河迫不及待地想把把它讲述出来。
景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屈服于好奇，点了点头。
“我的故事是这样开始的：从前，大约三十年前，我从天而降，那是一个美丽的夏日。”
“……”
景水嘴角抽了抽，‘只是一个普通的故事’是什么意思？开始就是异常的！
不过，风清河当然不在意景水的态度，他只是淡定的继续道：“我的坠落让那片区域的灵气出现了巨大的波动。不少修士都在寻找波动的源头，可离那地方最近的人先找到了我。
他们在我的脖子上套上一个用灵力抑制材料制成的项圈，然后把我抬回了他们住的地方，那是一个摇摇欲坠、很不人道的地方，他们称之为孤儿院。”
景水脸色苍白，开始就感觉很不祥，他只能想象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年幼孩子在这种情况下会怎样。
但风清河的脸上只有不屑和淡淡的仇恨，没有恐惧。
“那地方的主人，是连修为都几乎没有的低阶修士。他们为了好玩而殴打我们，晚上把我们扔进一个狭窄的房间。强壮的孩子践踏并睡在羸弱的孩子身上。如果我们不够警惕，老鼠和昆虫就会啃食我们的手指和脚趾。
晚餐我们喝一种带有污水味的稀粥，那些想吃更多的人不得不为了一碗肮脏的汤和一些老鼠肉而与其他人战斗至死，这还被认为是一种奢侈。”
景水一想到要吞下那种东西，就恶心的想吐，他在宫里或宗门里只吃奢侈的美食。
风清河没注意到同伴的苍白脸色，继续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一群挨饿受虐的孩子好像一群疯狗，孤儿院的主人很喜欢看孩子们拼命地互相拳打脚踢，咬和抓。
那是一个残酷的地方，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多活哪怕一分钟，许多孩子被带到那个地方后，几天就疯了。
我为了活着，尽快适应了。我不忍心杀人，但我坚持自己，让自己吃饱。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但他最终死了。
那个时候可能很可怕，但现在看来，我很高兴有机会体验那种残酷的生活，否则我可能永远没有足够的意志力或无情去做我现在需要做的一切。”
景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其他人说他们很高兴经历了这一切，他会认为这是虚张声势。但对方是是风清河，他没必要假装勇敢。
“你怎么从那里出来的？”景水好不容易才开口问道，他心疼风清河，但也知道对方不需要安慰。
风清河皱着眉头，回忆起自己离开那个地方的那一天，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安。
“当他们决定我需要进入‘游戏室’时，我才 12 岁。他们已经为我安排了一群看起来很邋遢的客户。他们只是让我坐在椅子上，告诉我不要在他们……碰我的时候不听话。”
他们碰触的记忆在风清河体内涌动，打断了他的话，看来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没受影响。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痛苦和屈辱，习惯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带来的苦涩的挫败感。
他不认为情况会比这更糟，直到他感到那些粗糙的手令人作呕地在他身上掠过，而他被迫只能坐着忍受。
至少在战斗中，他可以反击。可那时候，他只能压下自己的恶心、憎恨和羞耻，只能屈服于他们贪婪的目光和肮脏的爱抚，还有即将到来的侵犯……
他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当年的他就是这样，冰冷的面具永远冻结在脸上。就连他们触碰他的时候，他都保持着冰冷的表情，不敢表现出恐惧，也不敢出声。
景水发现有些不对劲，风清河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就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他的脸颊苍白，毫无血色，他的眼睛看起来很阴森。
风清河双臂抱住自己，像是要保护自己免受记忆的伤害。
“好了。你不需要再详述了。我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但风清河只是摇头。
半晌，他沙哑道：“他们没有……因为宗主及时赶到。他正在调查坠落造成的灵力波动。就算戴着镇灵项圈，他还是能找到我。他及时赶到带我回了宗门。我听说，哨兵已经把那个地方清理干净了。”
风清河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他没想到，回忆起那段记忆，他的反应会如此差劲。
他把那些不想要的回忆推到脑海中一个尘土飞扬的角落，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设法让自己放松下来。
当他感觉到平时的冷静回在身上时，再次睁开了眼睛。
景水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一脸悲痛欲绝。
“别这样看着我，我现在没事了。”风清河无奈的说道。
没想到景水的反应这么激烈。
“风清河，你别说谎。”
风清河睁大眼睛看着景水，这是他见过他最随意的一次。
“我们都背负着过去的重担，看起来你比我更痛苦。但就像你想保护我免受恐惧一样，我也想帮你解决你的恐惧。永远不要忘记，我也会在这里等你。”
风清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一切再次恢复寂静，幽灵般的阴影似乎在他们的头顶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