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审……问我？娘娘……莫非……打算放……放了我？哈……哈哈哈……！”
那人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磕磕绊绊笑道。可惜没笑完，又剧烈呛咳起来，咳嗽声被却又被关在嗓子眼，磕磕啦啦的出不来。
“本宫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却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是以，根本没必要审问你，只要去告诉你的主子，你把什么都吐出来了就是。即使你已经视死如归，可是你的主子能放过你的亲人吗？只怕你还没断气，你在乎的人已经被你为之卖命的人杀了个干净！”林芷噙着一点笑意，缓缓道。
地牢里点着一盏油灯，光焰只圈出了一小片亮光。那黑衣刺客蜷缩在亮光之外的阴影里。
那人果然安静了下来，一动不动，像一团定止的墨影。林芷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料到他定然心虚了。
默然了片刻，那团黑影轻轻晃了晃，喘息道：“呵呵，既然……如此，我和……娘娘做、做个交易。”
“我……知道……许娘娘……真正的死因，请皇后……娘娘……移步……上前。”那人靠着墙歇了片刻，胸腔里呼噜呼噜的，仿佛一块石子卡在嗓子眼，随时会令他窒息而亡。
林芷如遭闷雷，整个人都僵住了。
当年，娘亲突然暴毙，宫里传出话来说她是误喝了先皇后的汤药中毒身亡。旁人不知道，但是林芷深知娘亲医毒皆精通，怎会错喝他人的汤药而亡呢？
就好像惯于在大江大浪里浮水的人，却溺死在清浅的小溪里，无论如何也无法令人信服。
这些年来，娘亲的死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令她耿耿于怀。进宫为后，她正要好好查查娘亲死亡的真相。
事关重大，除了南栎，她从未将心中的隐痛示人。
没想到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死囚犯，却要告诉她娘亲的死因。
“娘娘，小心有诈！”南栎见林芷欲踏步上前，连忙提醒。
那黑衣人嗓子眼呼噜噜直响，头半垂着，看上去虚弱不堪。
林芷不动声色的扶住藏在腰间的短剑，警惕的往前走了几步。
一步，两步，离那人还有两米远。
突然，一张惨白的脸猛然间自阴影中浮了出来，那黑衣人长身暴起，一道寒光迎面刺来，林芷慌忙往后一退，险险避过。
方才那个奄奄一息、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重伤号，突然变得神采奕奕，众人均吃了一惊。
原来他是故意做出那番快死的样子，就是为了令众人放松警戒，好伺机下手。
“娘娘小心！开门！”南栎对着牢头喝了一声！
“速速开门！”
公主和沈颜也被唬住了，也忙喝令牢头开门。
那牢头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早已抖如糠筛，哆嗦半天竟然无法将钥匙插入锁孔中。
黑衣人出剑极快，手中长剑仿佛闪电一般凌厉刺了过来，林芷哪里是他的对手，勉强支应了两个回合。忽觉腹部一凉，立刻痛的喘不过气，黑衣人手中长剑已没入她的肚中。
“咣当”一声，沈颜等不及，一剑将锁头斩断，当先冲了进去。南栎也提着剑朝黑衣人刺去。
“来人啊！快来人呢！娘娘遇刺了！”
牢头这才反应过来，忙白着脸奔跑呼和。
霎时，一片冰刃响，十数名金甲卫已冲了进来。
林芷眼前一黑，身子便软了下去。昏死过去之前，她看到了威煜晗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没有摔在地上，而是倒在了威煜晗的怀里。
“皇后娘娘！”威煜晗喊她，语气里满是惊痛。
林芷心想，自己这幅模样一定吓坏他了。
“威……世子……”她想挤出一个笑，安慰安慰他，然而只勉强牵了牵嘴角，便昏沉沉的晕死过去。三日后，林芷自纷繁的乱梦里醒来。一睁开眼，正正对上了承修黑白分明的眸子。
“可算醒了！阿弥陀佛！”他笑看着她，满面惊喜，故意念了一句佛号。
可能是躺的太久了，林芷觉得头晕脑胀，腰酸背痛，轻轻一动，腹部的创口立刻痛的她皱紧了眉头。
“别动，刚止住血。”承修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太医刚走，你这伤至少得养一个月才能下床。”
比起伤口的疼，林芷心中又酸又涩更为难受。她的脑袋嗡嗡响着，心乱如麻，千头万绪正待理个清楚。
“南栎怎么样？”她问。
“放心，南栎一根汗毛也没少。倒是朕心里像被刀子扎了一般疼的慌。”
承修惯会花言巧语，说甜言蜜语就跟喝酒吃肉一样自然。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心疼了，害怕了。那些话不再是随口而出的谎言，而是实在的肺腑之言。
他甚至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的情动吓到了。
林芷脸色苍白如雪，更显得黑眼珠如点墨。她勉强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无论如何也泼不到眼睛里去，一双眸子像阴雨初晴的早秋，看似灿烂，其实凉飕飕的。
“臣妾该死，令皇上担心了。”她敷衍道。
承修伸手去拂贴在她脸颊处的乌发，林芷将头一偏，他的手便顿在她的脸侧。
“几天水米未进，清减了好些，醒了就好，该好好的补一补。”他混不介意，满面含春。
“谢皇上关心。”说着，林芷复又闭上了眼睛，好像乏累至极。昏睡了这么久，她哪里睡得着？。
承修隐隐感觉到了她的隐忍的厌烦，好像冷不防咬了一口没熟透的柿子，一直涩到心里去。
便道：“你先歇着，朕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林芷点了点头，仍旧闭着眼睛。
承修无声的叹息了一回，便起身离去了。走到门口又叮嘱南栎和李姑姑：“皇后醒了，你们进去仔细伺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二人连连应“是”。她二人一直守在门口，侧耳听里面的动静，方才已经知道林芷醒了，只是无旨不敢擅入。
恭送走皇上，连忙奔进殿里。
“娘娘，您可算醒了，吓死老奴了，娘娘若有个三长两短，老奴有和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许夫人。”李姑姑喜极而泣，边说边抹着眼泪。
“南栎该死，没有保护好娘娘！”南栎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好几天没睡过觉。
林芷轻笑安慰：“我没事，除了伤口有点疼，哪里都好好的。”
李姑姑和南栎便一齐笑了出来。
林芷喝了半碗清汤，稍微有了点精神，南栎拿了软垫给她靠着，便絮絮叨叨的说起那天遇刺后的事情。
刚说到“多亏了威世子……”李姑姑已打断，郑重其事的叮嘱：“娘娘以后千万莫搭理威世子，皇上不待见他。”
林芷奇道：“姑姑何出此言？”
李姑姑道：“那日娘娘受了伤，威世子同沈将军一起护送娘娘回来的。进了玄武门正往清禾宫赶，半道上碰到了皇上。看到威世子后，皇上一下子就铁青了脸色。”
那日南栎也在场，她附和地点了点头。
“安顿好娘娘后，皇上就训斥威世子‘要守好做臣子的底线’……”
听到此处，林芷的脸自腮到耳根红了一片，心里突突乱跳，疑心皇上可是知道了什么。
她勉强笑道：“姑姑放心，我有分寸的。”
李姑姑叹了口气，道：“奴婢总有些担心，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皇上看着温和有礼，待娘娘也温柔细心，就是不知道骨子里怎么样。”
那“温柔细心”几个子，像一条毒蛇，直往人心里钻。
是呀，有的人总是一派和气，实则心狠手辣。看人，哪能只看个表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