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外公其实不愿意凯子去外地打工，而是希望他能在本地木匠这个圈子扎根下来，开个木匠作坊。
虽然大外公曾经是个大人物，但现在确实思想已经过时了，凯子是不会听他的话的。
初八那天，他没告诉大外公就直接领着麻包来到和席庆峰约好的地点，再等上梁子，便一起，挤了火车来到广州。
他们家乡本身就和广东接壤，来广州比去自己省城还近。
凯子、梁子都是第一次见到80年代的广州火车站，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席庆峰严格意义上说也是第一次，不过他倒没有太新奇。
凯子说想上厕所，席庆峰带他去找，随便也问梁子说：“你要上茅房不？”
梁子回答道：“不上，在火车上已经排完了。”
席庆峰说：“行，那你在这等着，不要走，我带凯子去找茅房。”
说着他们便走向火车站的一侧。
梁子在原地等着，然后就看到旁边有几个人围在一起，看起来挺热闹的。
他便走了过去，发现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猜球赌钱游戏。
瘦子摊主介绍玩法，说：“四个碗，一模一样，反扣在地上，一个乒乓球。
我将这个球当着大家的面放入碗中，盖好，然后我移动碗，不断变换位置。
你们要盯紧了那个有球的碗，等我停下来的时候，你们押钱猜哪只碗下面盖着球。
都押好了钱，我就揭开扣着的碗。
猜中了双倍还你钱，猜错了你的钱就输给我。”
庄家一边说着一边摆弄着碗，他移动碗非常慢，梁子很容易就看出来球在哪只碗里。
旁边两个玩家分别押了不同的碗，结果揭开一看，其中一个人中了。
下一局，还是这两个人押了钱，结果又是原来那个人中了。
摊主就不高兴了，对那个赢钱的人说：“行了行了，你眼睛利，都赢这么多了，给老哥留口饭吃行么？”
那个赢了钱的人也识趣地走了。
输钱的人则留下来了。
梁子惊讶了，这钱也太好赚了，外地的人眼睛都这么不好使吗？
那摊主移动得那么慢，他一眼就看出来是在哪个碗，而且心里默念的每次都猜对了。
只是因为他身上没兜钞票，连坐火车的钱还是别人借给他的，蛇皮袋里面除了自己衣物就只剩下几个饼了，这还是他几天的粮食。
在找到活干之前，他就靠这几个饼活下去了。
旁边那个输了的人已经连续输了好几次了，有点郁闷，便没有再押了。
下一局里面，那人突然就跟梁子搭话：“诶，你猜那个乒乓球会在哪个碗里？”
梁子也没多想，直接就说：“一定在中间的那只，我看得非常清楚。”
没想到，那个人直接就掏出五十块钱，拍在了中间那只碗的旁边，带着一点怒气喊道：“押了，开吧！”
这可是五张大团结啊，10元的币值已经是当时市面流通的最大的一张纸币了。
梁子还是第一次见人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来。
他也从没想到这个刚才还一次只押一块钱的人，这个时候竟会突然下了血本，押个这么大的。
摊主说了一句：“买定了，我就开了！”
说着他揭开中间那只碗，竟然是空的。
梁子惊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盯准了是在中间这只碗的，怎么没有了呢？
地摊上的五张大团结就这么被摊主收走了。
那个押了钱的人懵了，梁子也懵了。
过了几秒钟，那人缓过神来，一把抓住梁子，喊道：“你不是说一定在中间这只碗的吗？咋就飞了呢？你在诓我？”
梁子说：“不是，你只是问我在哪只碗，我不知道你要押钱啊！”
那人说：“我不押钱我问你搞鸟啊？你快赔我钱。”
梁子从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你自己押的钱关我什么事情？又不是我让你押钱的。”
那人说：“你说了是在那只碗，这钱至少算是你跟我一起押的，现在输了，其中一半算是你输的！你赔我二十五块。”
梁子不理他，便要离开摊子，那人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梁子说：“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啊，放开我。”
那人不放手，反而说：“你不赔我钱，今天就走不了了。”
梁子虽然瘦，但个子不低，力气也不算小，一甩就挣脱开了。
不料，旁边两个原本围观的男人，突然出手，将梁子按住，吼道：“快赔我弟的钱，不赔钱还想跑？”
梁子吓坏了。
这两个人之前一直围观，没有押钱也没有跟别人交流，梁子还以为是无关的人，突然就变成他哥了。
“你们两个干嘛？快给我放手。”不远处一声大喝。
是席庆峰和凯子上茅房回来了。
凯子虽然年轻，但干了几年木匠，身体非常结实，脾气也冲。
见有人按住自己准妹夫，直接扔下手里的东西，两步冲上前去，两只手分别扼住那两人的手腕，一把扯开。
梁子挣脱之后，急忙躲在凯子后面。
突然另外两个附近的人也冲了过来，喊道：“愿赌服输，他借我弟的钱押了，他就得赔我弟的钱。”
梁子惊到了，心想，妈呀，又出来两个哥哥，原来他们也是跟那人一起的，这个摊子除了摊主和前面走掉的那个人之外，竟全是一伙的。
梁子急忙说道：“我没有借钱，他自己押钱输掉的。”
席庆峰和凯子自然相信他，梁子在村里都不赌，如今刚刚出门怎么可能借钱赌？
他们三人，而对面是五个人，明显自己这方人数不占优势。
要是在虔康，也不是不能打，凯子经常一个人干几个的。
可如今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也不知道一会儿还会再从哪里冲出人来，凯子自己心里也有些惊颤。
席庆峰瞧见那个摆摊的瘦子正在捡起那些博戏的家伙事，准备离开了，他马上明白过来，对凯子大喊道：“揪住那个摆摊的。”
凯子有点疑惑，咱们几个人打架跟那摆摊的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还是听从了席庆峰的话，两步就冲到摆摊人面前，一把揪住他。
摆摊人手里的东西摔碎了一地。
摆摊人被揪住，其他人都突然一惊，这时候又冲出来两个人堵住席庆峰三人的后路。
梁子认出来了，这两人都是参与过猜球的“路人”，其中一个正是先前第一个赢钱走了的玩家。
摆摊人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你们打架关我什么事？快放开我。”
席庆峰大吼道：“你们这点把戏我们已经看穿了，打起架来虽然你们人多，但我们只要揪住这一个，撑到公家的人来，你们一伙人都得玩完。”
那摆摊人一听到公家人，就害怕了，喊道：“别乱来，有事好商量。”
席庆峰又说：“大过年我们才出来，身上也没有钱，大家相互让一步，井水不犯河水。”
那些人大约已经看出来了，凯子和席庆峰都不是好惹的角色，继续这么搞下去，等公安来了，他们就真的一个也走不掉了。
摆摊人示意，说：“让一条路，给他们走。”
那些人就散开来，让出一些空间。
席庆峰说：“梁子，你去扛起包来，我们走。”
梁子便就去把蛇皮袋都扛在肩上，走了几步。
席庆峰和凯子也拖着摆摊人跟上，都出了包围圈。
席庆峰又对凯子说：“放了他吧！”
凯子将摆摊人放开，然后三人继续往后退。
那些人当中有几个还想追上来打架，摆摊人却挥手叫他们不要。
走远后，那些人完全不在视野范围内了，梁子就问席庆峰：“大哥，你刚才为什么一定要揪住那个摆摊的？揪住其他人不行吗？”
席庆峰笑着说：“你自己去想想吧！不过我们不能在附近找工作了，得坐车走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