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也不知跑了多久，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黄泉道人终于在一条江边停下。
他单手撑着围墙，惊惧尚未褪尽的脸上狠狠装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低声暗骂：
“狗日的！别再让贫道遇见你，否则老子要你好看！”
“喔？是么？怎么个好看法？”
黄泉道人骂声刚落，耳边便极为突兀的响起仿若幽灵低吟的声音，吓得他浑身巨颤，一股凉意瞬间由头到脚，蔓延全身。
这尼玛的，阎王催命都没这么急啊！
他有些哆嗦的抬起头，骇然发现，凌逸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面前，两者之间，相距不足一臂。
而凌逸的右手掌正轻轻按在他腹部丹田处，他毫不怀疑，只要凌逸轻轻一动，顷刻间便能震碎他的丹田，废去他一身修为。
此时此刻，黄泉道人可谓亡魂皆冒，恐惧到了极致，他牙齿打颤，一时间竟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感受着黄泉道人的战栗，凌逸没急着动手，像是唠家常一般，淡淡询问：“道长，你那命鬼已经小成了吧？想来假以时日就能凝为实体，彻底大成。只是不知，这一路修炼，道长你可曾算过，拢共害了几条人命？”
不等黄泉道人回话，他自问自答，语气渐冷：“我且与道长算算，命鬼修至小成，少说也得二十条人命！其他不论，仅凭这点，你就该死！”
感受着仿如实质的杀意，黄泉道人的求生本能终于压过了恐惧，他的右手不知何时捏住了一枚木简。
在生死刹那，他用尽浑身气力，狠狠捏碎手中木简，同时凄厉哀嚎：
“师尊，救我！！！”
“今日，纵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留不住你！”凌逸冷然一笑，掌心骤然发力。
“道友且慢！！”
前方上空，一名身影虚幻、须发皆白的枯瘦老者凭空出现，他指着下方的凌逸沉声低喝。
元神出窍？又是名七品强者！
凌逸微微眯起狭长双眸，着实想不到，小小一座江城，竟是卧虎藏龙！
心中虽是惊讶，可他手上动作半点未停。
嘭的一声闷响中，黄泉道人倒飞而出，仰面朝天狼狈摔在地上，浑身颤抖，腹部丹田处微微凹陷，而口鼻间有鲜血不停溢出。
“竖子敢尔！”
枯瘦老者怒目圆睁，暴怒中右手双指并拢作剑诀，虚幻身影化作流萤，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嗖的从凌逸眉心处一穿而过！
再出现时，他已然悬空站在凌逸身后上方。
凌逸脸色如常，头也没回，甚至还有空暇时间打了个哈欠。
而在他身后上方，须发皆白的枯瘦老者就没有那么从容淡定了，他脸上神情几乎是一秒一变，先是错愕，接着疑惑，最后震惊。
他满脸骇然，指着凌逸那消瘦背影，疯了一般的咆哮质问：“你没有魂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人生天地间，怎可能无魂无魄！？除非你不是人！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凌逸懒洋洋的转过身来，淡然一笑：“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容易活不长的。”
说着，他一步迈出，直接出现在枯瘦老者身前，手掌微抬，掌心轻飘飘的落向后者头顶。
枯瘦老者惊骇莫名，在这轻飘飘的一掌之下，他竟是动弹不得，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心中虽是惊惧不解，可他脸上还是浮现出一抹讥笑：
“老夫虽然不知你究竟是何妖物，可仅凭肉身之力便想伤我元神，简直痴心妄想！”
“啪！”
话音刚落，枯瘦老者的虚幻身影便被一掌拍散，瞬间消散天地间。
“区区一缕元神，也敢在我面前嘚瑟。现在的修行者，呵，还是遭受的毒打太少了！”
凌逸啧啧摇头，然后瞥了一眼躺在不远处半死不活的黄泉道人，刚想离去，便忽见远处有一道白色身影悬空飘荡而来。
正是黄泉道人的命鬼。
此时，命鬼变了副模样，如瀑布飞舞的黑发消失了，余下的头发仅是齐肩。也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是一张惨白如纸的女子面容。
随着距离拉近，命鬼神情不停变化，初时木讷，接着茫然，而当她飘荡到黄泉道人面前时，茫然神情瞬间就被怨毒与愤怒所替代。
更为诡异的是，命鬼那满是怨毒的脸突然疯狂扭曲起来，扭曲中她的脸也在飞速的变化着，不是神情变化，而是面容直接变化成一张张陌生的脸。
一张张不同的脸，扭曲着，挣扎着，像是想要从命鬼的脸上爬出来。
“啊！！！”
在一声带着无尽怨气，凄厉到了极致的嘶吼中，命鬼那煞白如纸的脸被生生撕裂开来，紧接着十几道残缺不堪的怨魂从道道裂缝中狰狞爬出。
一刹那，冰冷怨气弥漫四周，那十数道怨魂的狰狞模样，像极了从幽冥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势要报仇雪恨。
十数道怨魂连带着脸庞被撕裂开的命鬼，都狰狞的扑向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黄泉道人，疯狂的撕咬、啃噬着后者的魂魄。
凌逸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冷眼旁观。
修行鬼道之人，命鬼就好比本命之物，两者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黄泉道人的丹田被毁，修为尽废，便再也无法操纵、压制命鬼。而以命鬼的滔天怨气，自然要反噬原主！
一阵微不可闻的惨呼声过后，黄泉道人七窍流血，双目圆瞪，气绝身亡。
在他的身上，有无数道青紫痕迹，像是被无数双手掐过，而导致生生疼死。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行恶者，终将自食恶果。
当黄泉道人彻底断气，密密麻麻围在他身边的十数道怨魂也开始消散。她们本就寄生于前者，如今主体死去，她们自然也就随之消亡。
命鬼撑到了最后，此时她的身上已无怨气，她回过头，布满道道裂纹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朝着凌逸深深一拜，只是未等起身，便已经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尘归尘，土归土，人死灯灭，终归虚无。”
凌逸叹息一声，默然转身，只是在心中默默念叨了一句‘对不起’。
若是当年，他大不了逆天行事，强开地府轮回之门，拼着天道反噬也能帮她们轮回超生。
可如今，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可奈何啊！
转身离去之时，凌逸右手微动，一张符箓脱手而出，嗖的一声精确无误的落在已经死绝的黄泉道人身上。
噌！
符箓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一团幽蓝色火焰，直接将黄泉道人整个吞没。
不过数个呼吸间，幽蓝色火焰自行熄灭，而那原本躺着黄泉道人的地上，别说尸体，就连骨灰，甚至是烈火焚烧过的痕迹，半点都没有留下。
……
江城，地下墓室。
阴冷潮湿，光线昏暗的主墓里，一名须发皆白的枯瘦老者盘腿而坐，双眸紧闭。
在老者身前二十米处，有一方池子，池中有粘稠液体缓缓流动，由余光线缘故，是何液体瞧不真切。
可嗅着空气中满鼻的腥气，不难猜出，那赫然是一方血池！
血池正中摆着一口青铜棺椁，棺椁周身篆刻有密密麻麻的纹路，像古文字，又像符文。
而棺椁上方则镇压着由巨石铸成，神态威严的玄武神兽。
玄武压棺，所镇必是极凶极恶之物！
“不可能！”
寂静无声的墓室里突然响起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盘腿而坐的枯瘦老者蓦然睁眼，苍老脸上满是骇然。
一时之间，老者心中有太多震撼与疑惑。
世上竟有无魂无魄之人？
世上竟有人仅凭肉身之力便可伤人元神？
更为可怕的是，这两者竟是同一人！
饶是老者见多识广，也是一时茫然，难以解惑。
他紧皱眉头，瞥了一眼前方的青铜棺椁，深邃眼眸中闪过一抹寒意，低声自语：“没想到，小小江城，竟藏着此等诡异莫测的人物。只希望莫要坏我大事，否则”
他稍一停顿，继而语气森然：“纵是舍了半条命，也要将你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