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对左小跳的动心只不过是片刻，她可不打算亲近一个奴隶，于是收起了那点恻隐和孤寂，后头的日子她反倒更加严肃起来。
胡大夫倒是每天高兴得很，医馆的伙计们也高兴，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个聪明漂亮，又眼尖手快的师妹，可不是每个医馆学徒都有的待遇。
这一日，张大娘住在郊外乡下的家人传信，说是将近年关、家中急事，让她务必赶回去一趟，张大娘就请了假，另外叫一个大丫鬟替她带左小跳去医馆。
小姑娘在医馆学徒一个来月十分安分，张大娘想试试她的人品，便嘱咐丫鬟道：“你也不必全程陪着，放下她，你就装作躲懒，在外头茶馆偷偷盯着，记住，一刻不能放松。”
她给了丫鬟几个钱，让她要些茶水点心，耐住性子熬一日，明儿她要是回不来，就还是一样办法。
“姐姐叫什么？”左小跳先送了张大娘出门，看见那大丫鬟脸上带着桀骜之色，就装乖巧，嘴巴上抹了蜜一样夸道：“姐姐生得好看，眼睛亮闪闪的像星星、脸颊红彤彤的像苹果，嘴巴小小的樱桃一样，姐姐笑起来简直比花儿还美……”
那丫鬟经不住糖衣炮弹的攻势，终于笑逐颜开，打趣道：“好了好了，你再夸下去，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叫乔小红，你叫我小红姐姐便是。”
左小跳甜甜的喊了一声：“小红姐姐。”
小红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比贺兰霜大不了几岁，但比左小跳可小了十来岁，不在一个档次。
两个少女就这么高高兴兴的离开了魏国公府，一路上说说笑笑，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其实左小跳不知道，这都是张大娘给她带来的好处，张大娘毕竟是夫人的陪嫁丫鬟，身份在那里摆着，府里丫头哪个不得巴结她，附带着对贺兰霜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加上左小跳的性格确实讨喜，和小红想象的苦大仇深全然不同，她惊讶之余，心里最后那点膈应也就没了。
两人来到医馆，小红首先闻到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不由捂住鼻子，皱眉道：“这个味道真冲啊，贺兰霜你怎么受得了？”
左小跳笑道：“这古人说呀，比起花香果香，药香最雅致，我怎么能受不了。”
小红问：“为什么药香最雅致，夫人的龙涎不是更雅致？”
左小跳答道：“这古来神仙只会采药烧药，只有拜神的才烧香，你说哪个更雅致？”
小红被她逗得哈哈直笑：“自然是神仙更雅致些。”
“有道理、有道理。”胡大夫走到门厅，捋着他的山羊胡子，微眯着眼睛，笑呵呵的说道：“老夫开了一辈子医馆，还没人说过我这里雅致，很好，老夫也雅致起来了。”
这时候还没病人上门，小伙计们也才从后院出来，纷纷站到自己的岗位上，洒扫收拾，左小跳拿了扫帚扫地，小红见只有自己闲着，有些不好意思，就夺过左小跳的扫帚，说道：“我帮你扫地，你去帮胡大夫打下手吧。”
左小跳微微一笑：“小红姐姐人美心善，我去给师父帮忙啦。”
胡大夫正在药柜检查药材有无缺少，见左小跳过来，便指了指旁边的柜子，让她帮忙检查。
胡大夫小声问道：“张大娘今儿怎么没来？”
左小跳凑到他旁边，压低声音回答：“她家有事，回乡下了。”
胡大夫点头，略一沉吟，说道：“她在，我不敢叫你出来，今儿你跟我在堂上看脉，你呀，方子背了不少，病也会看，却不懂切脉辩证，我可真想不通你是怎么学的医术。”
左小跳老脸一红，她不是不会诊脉，但学的时间少，粗浅了些，也不是不懂辩证，只是转行以后自废武功，如今简直像个初入门径的菜鸟。
如果早知道她会穿进书里来，她就双修中西医，把吃饭家伙端得稳稳当当。
“嗯，谢谢师父。”左小跳惭愧不已。
这边刚忙活完，就有病人寻上门来，小红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就瞅没人瞧见的时候离开了。
她按照张大娘的交代，去了对面茶馆，上了二楼，坐在窗户边，要了两碟点心一壶茶水，就这么看着。
胡大夫的医馆除了坐堂看诊，顺便抓药，也卖一些家庭常备药，一些简单的小毛病，只需要跟伙计说一声，就知道该拿些什么方剂。
所以买药的人比看病的人还多，一开张就门庭若市。
这一点倒是和现代人差不多。
左小跳也看过胡大夫并不保密的常用药方，都是比较原始简单的，在配伍上还有不少缺陷，但也说不出问题，因为治的都是自限性疾病，和治疗感冒差不多，吃也行不吃也行。
在这点上，她心里疯狂的感谢“狗作者”，虽然朝代是架空设定，但比照现实，绝对是秦汉时期的水平，否则她那个药方就起不到钩子的作用。
今天第一个来找胡大夫看病的是位青年公子，一身黑色缂丝卷云纹箭袖长袍，有句俗话说“一寸缂丝一寸金”，这一身衣服价值不菲，胡大夫眼睛亮了一下，端起他老专家的架子，说道：“公子身体不适？”
这位青年公子却不急着回答，反倒打量起胡大夫身旁的小女娃来，他的小厮十分激灵，立刻替他家公子问道：“大夫，怎么您看诊还带丫鬟？”
胡大夫看了眼左小跳，可不就是丫鬟打扮嘛，不由笑道：“小哥误会，这是老夫新收的小徒弟。”
小厮摇头：“这身打扮分明是魏国公府的丫鬟，怎么成了您的徒弟？”
胡大夫一阵心虚，心想怎么忘了这茬，早知道让她换了衣服出来，这可好，第一个病人就如此眼尖，连魏国公府丫鬟的衣服长成什么样都知道……
胡大夫还没想出措辞，左小跳却已经行礼、退下、换了师兄的衣服，出来，再次站在老胡身后。
小厮吃惊的看着她，怒道：“你这是妄图蒙混过关吗？”
左小跳心想“你特么是太平洋警察吗，管这么宽。”她微微一笑，很礼貌的解释道：“是啊，被你看出来了，好怕怕。”
胡大夫咳嗽了两声，佯装怒道：“贺兰，不得无礼！”
青年公子冷着一张脸，呵斥小厮道：“车棋，不得无礼，给这位姑娘道歉。”
车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