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
廊下几盏吊着的烛台忽明忽暗。
宋砚看着堂屋门口站着的老夫人嘴角含着笑意，仿佛一下子回到当年，他送妻子六娘回家时老夫人立在廊下的样子！
“岳母……”声音中满是哀怨…
此时，宋砚左手习惯性的捋着胡须，右手背在身后，立在原地止步不前，眼角含着泪花，要哭不哭的样子，如同深闺怨妇般，急急问道:
“岳母，当年家中是何情景？怎的现在才来…？”
……捂眼。
宋美玉看着她爹悲伤至极的样子，赶忙上前一把扶住她爹的胳膊，低声说道:
“爹，咱们屋里说话吧！”
待众人回到屋里，宋砚将老夫人让到主位之后，自己坐在下首。
就要开口再度询问，看到跟进来的宋美玉几人并一众丫鬟，又住了嘴！抬手示意:
“你们下去吧，不用伺候！”
“是。”一众丫鬟相继退去，宋美玉拉着两位表姐也起身说道:
“爹，我跟表姐们出去说说体己话！”
“去吧！”
得，还是自个儿出来吧！要是等爹开口撵她，定会给她找点事做！今天忙了一天了，身体着实乏累的很！
看着石叔在后出来，关上堂屋大门，便立在门口不动。
有心想要在廊下偷听一二的宋美玉登时失了想法，拉着湘梦两位表姐走向偏房，…
这有什么，爹和外祖母，左不过是在谈论娘亲！思念家乡，不听也罢！
……
此时屋里只有宋砚和老夫人两人。
宋砚开口沉声问道:
“岳母！”
“当年家乡被吐蕃攻占并未听说吐蕃行大肆杀戮之事，但小胥紧急派人前去暗中查探之时，发现城内商铺家宅最多损失钱财，基本无人伤亡，独独宋府和阮府两家，家中尸骨累累无人幸免？”
“岳母，这是何故？”
老夫人听着他询问着的话，脸上笑容渐收。垂下眼睑悠悠说道:
“咱们两家太过富贵，招了祸患！”
“岳母！”
宋砚站起身来急走两步来到老夫人跟前站定，压低声音说道:
“我虽是文人不懂打仗那套，但也知，好端端的没有任何征兆，吐蕃便攻了过来，仅仅七日便打下了偌大的剑南道！”
“当年我便知此事并不如表面那般简单，所以私下里暗中派人查探！”
“我查了两年查到仅有的一点线索便是指向早已死去的剑南东川节度使裴旗云，线索到他这，他次日便死了，到现在时隔十三年之久，再也无从查起！”
说到此处，宋砚已是双目赤红。
“你我两家那点钱财，还不够吐蕃二十万大军前来抢夺！”
“岳母！宋阮两家上下一百多人性命，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无辜枉死不成？”
宋砚的话似锥子般扎进了她的心肺！
痛不欲生……
当年的场景似乎尽显眼前。
阴暗的天空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她正在屋里跟几个儿媳说着家常话，小一辈的都在隔间玩耍，气氛温馨。
突然三儿清川满脸是血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往她怀里塞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木珠子，说了两句话，便倒地气绝身亡。
屋里一众人大惊失色，她正六神无主之时便被随后闯进来的大儿清河一把背起，喝令所有人立马跟上，便进了她卧房床底下的密道。
密道很长，直通城外三里地的林子中，待她们出了密道，才发现跟着的人，仅剩大儿清河，大儿媳怀里抱着的女娃，三儿媳怀里抱着的襁褓，还有手中牵着八岁的孙儿闭着眼睛已经气绝身亡，背上插满了羽箭。
三儿媳回过神来似疯了一般，丢下襁褓，抱着孙儿跳下了密道。
思及此处，阮老夫人像被抽去了魂魄一般，软软的瘫在椅子上……
“那个木珠子，我埋在了密道出口密林深处，唯一的一颗榆钱树下。”
“砚儿，青川死在我怀里时，说了两句话。”
“娘，你快点逃！不要给我们报仇！”
待说完最后一句话老夫人瘫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抽搐脸色煞白，眼神有些空洞！
“石安！”宋砚见此情形立马大声呼喊。
门外石安应声而入，看到老夫人的状态，心下一惊，这明显是要中风了的先兆。
立马双指用力在老夫人的脑袋脖颈上推拉揉搓，
还好及时，若是再晚片刻，老夫人只怕就要瘫着了！
“老爷，老夫人无事，休息一晚就好了！”
宋砚点了点头吐出一口浊气~
石安看着自家老爷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对。
做了什么把老夫人弄成这样子！
……
宋砚叫来赵妈妈扶着老夫人去安置后，让石叔跟着自己去了前院书房。
偏房内
“玉表妹！”
阮梦儿挽着阮湘儿坐在宋美玉的身侧，很是不好意思的问道:
“咱们今晚住在哪里？”
宋美玉早就安排好了，外祖母睡她的房间，两个表弟安置在左侧偏房，她跟几个表姐睡右侧隔间里。
便笑容甜甜的拉着阮梦儿的手说道:
“梦表姐湘表姐，咱们今晚就住在这一处吧！明日让丫鬟将后院收拾出来，咱们再搬过去住！”
“表姐们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跟我说，咱们现在可是一家人了。”
“好，玉表妹你真好！”阮梦儿点点头，亲切的握住宋美玉的手，有些哽咽的说道。
宋美玉看着眼圈泛红的阮梦儿心下一紧，坏了，梦表姐不会又要抱着哭一场吧！
她现在可是疲累的很，实在张不开眼睛了！急忙说道:
“梦表姐湘表姐，天色不早了，咱们早点睡吧！床给你们，我睡这个塌上。明日事明日说，快快睡吧！”
……
……
说完不待两位表姐答应，就急急的吩咐丫鬟伺候她们三个洗漱更衣，然后立马睡下了！
……
书房内
宋砚的脸隐在暗处，烛光跳跃，脸色也相应的明暗不定。
“石安，派人潜往剑南道，挖取木珠将木珠带回来！”
他倒要看看，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如此血海深仇，他必定百倍奉还..，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老爷。”石安双手抱拳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飞身上墙，几息之间便不见了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此时宋美玉睡的正香，丝毫不知平日里老实憨厚的石叔竟是习武之人！